第30章 金丝雀x替身太子（30）
李随带的太医到了，看着李承基如此，也不敢冒然强硬。
李承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把手拿开，一副默许的姿态。
李承志和李随一顿，意外于李承基的配合。
太医不知情况，看到这样默许的姿势，想了想，上前将小姑娘从李承基的膝头抱走。
李承基呼吸一顿，却没有动作，只是发丝从张开的手掌中抽出的时候，他的指尖控制不住痉挛。
李承志看得心底莫名发笑，这孩子情绪无波的像口枯井，唯有这一刻，低头看向空白的手心，表情是难得的茫然怔愣。
“你是怎么想的？”李承志双手放在膝上，同样端坐的仪态，两人一大一小，如出一辙。
李承基想了想，诚恳回答：“不知道。”
“如果你是一个普通的被养废的孩童，我就不会问这个问题，可你明显不是。我不相信你没有任何想法。”李承志语气笃定。
李承基的声音轻且淡：“我想了就有用吗？”
李承志一顿，意识到这个孩子比他设想的还要聪明，而且是从未经过教导的天生的聪慧，称一句智近妖怕不为过。
“确实。”李承志冷笑一声，伸手，扼住李承基的脖子，细细端详他的这张脸。
“成婚十五载，陶姜还是不了解我。我虽说过那一胎只要独子，但也不至于杀掉自己的亲儿子，哪怕你长了这样一张脸。”李承志俯身逼近。
他的另一只手拍在李承基的右脸上，没有控制力道，啪啪啪清脆几下，语气陡然阴狠：“呵！只怕陶姜另有打算！”
李承基的半张脸很快就红起来
“她只让人教了你礼仪？为什么不继续教下去？嗯？”
他还是生气的，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在他看来无异于威胁背叛，被有所准备的人背叛和被全没想过的人背叛，那是不一样的。
李承基皱眉，偏头，但没躲开，想了想，回答：“偏心还有恐惧吧。”
“嗯？”
“我学东西很快，比另一个快，她就把所有派来的人都撤了。她一开始还会对我哭，后来就再也没哭过了。”李承基一一回答，因为李承志是第二个表示出需要他回应的人。
直到遇到了欢欢，他才明白，偏爱一个人就是全部的阳光都落在她身上，如果她让你受委屈，你会用整个世界为她找理由。
偏爱就是偏爱，其余的，都只能算是施舍。
“你这个回答倒是有趣。”李承志慢条斯理的收回手，伸手将衣服上的褶皱一一抚平，恢复到端庄姿态。
语气恢复平静，状似随意评价了一句：“比朕的太子要有趣。”
李承志问：“不恨吗？”
憎恨这生来的天差地别吗？
李承基被松开，身体慢慢落回椅子上，安静的恢复了端坐的姿态，平静的眼神落在对面人身上，仿佛洞悉了所有的试探。
李承基回答：“只是想不明白。她和她身边的随云，每次来都会对我说差不多的话，意思是她是记挂着我的，她也确实是记着我的。”
他抬手，模仿着对方抚平衣服的动作，将衣袖整理好，语气温缓：“我也确实因为这份记挂，活过了脆弱不堪的孩童时期。”
李承志：“哦？所以你不恨？”
李承基：“她也问过我恨不恨，那是我第一遇到需要我回应的问题，但是好像又不需要我回答，她没等我回答就接着说了很多话。”
“但是她每次都问，好像非常担忧这个问题，所以我也会去想，哪怕她不需要我的回答。”
李承志没说话，他听得出对方是被关的久了，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导致语序杂乱单调，那些地牢里关上几年的犯人都会如此。
“你和她问这个问题是觉得我应该恨的，但是……”他迟疑了一下，好似在组织语言，回答这个困扰了他很久，对于他来说过于复杂的问题。
“你们默认应该对孩子一视同仁，但是她明显更记挂另一个。你们给自己定了一套违背天性的规则，默认父母要平等的爱孩子，默认孩子要爱父母。要求他人也要求自己，做不到就会痛苦。”
“大胆，父母子女，人伦天纲，此为大不敬。照你这么说，陶姜生你养你护你，就因为没把最好的给你，所以就活该凄惨？”李承志驳斥了一句，却是笑着的。
“所以我就活该凄惨吗？”李承基平静反问道。
“按外面的人来看，你有吃有喝，有一处住所，没有性命之忧，已经比某些人好很多了，算不得凄惨，你应该感恩的。”李承志故意说道。
“那我生来是为了这些吗？”李承基问。
“谁知道呢？”李承志移开视线，谈论这种无解的话题只会让心情沉重。
“但都不重要了。”李承基说。
“嗯？”
“都不重要了。”李承基说完便垂眸，纤长的睫收敛，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不再说话。
李承志沉吟思量着，从这个角度看，对方的侧脸与太子的一模一样。
不过细看还是有差别，太子别的不说，从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陶姜，陶府，群臣，下人……有太多的人投注了十二分的精力在他身上。
从未穿过如此暗淡的长衫，不会有眼下的憔悴的青灰，更不会有手上这累累的操控暗器留下的伤痕。
最重要的。
李承志的目光移到对面人的右眼皮上，那里有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
寻常人家的胎记大多色泽黑褐，而他的却是殷红，甚至因为颜色过于鲜红艳丽，像是某种吸饱了血的活物，不祥的贴在他身上，不断地吸食着气血和精力。
而他苍白的面色也好似佐证了这一点。
他的眼神平静荒芜，长而密的眼睫毛在漆黑的眼瞳中投下阴影，眼球不动，显得愈发缺乏感情。
一种与正常人类，细微而显眼的违和，让见到他的人，有种被细密的小刺刺到的不舒服感。
像是看见与人类外表相似的怪物，会激发出本能的恐惧防备，随即又升起来厌恶和排斥。
李承志脸上表情变得淡淡。
可惜了，这样聪明的一个孩子，偏偏是这样古怪的样子。
否则让他替了太子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