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纯白(十一)
(十一)
你好,我叫陆声。
现在由我来讲述这个故事。
我有一个女朋友叫叶螓,是一名出色的画家。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
当初老师决定放养实验的时候,并没有想到真实的周期会比预想中长上这么多。
是的,从她逃出实验室到回来,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我的任务是找到她。
这其实不难。
失去善良的她或许一开始会表现得笨拙,但她与这个社会合拍,有些东西无师自通。
她不得不给可怖的自己套上温和无害的外衣。
从那些画里,我看到她肆意嘲笑在场的每一个看客,同时野蛮又隐晦地发泄自己像火山一样的邪念,无理取闹。
她杀人成瘾,却想出更加巧妙的替代方法,杀戮的脑子总能产生更多对艺术与美学的理解。
作为实验员,我当然知道这些画用的都是什么东西,这是生命最真实的样子啊。
一个快被恶意折磨疯的强ai,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试图克制地施暴。
有时我思考,善良到底是什么?善与恶的边界模糊,就好像我们讨论义务与偏好的严格分离是否现实一样,难说。
这个空白试验对象的脑子里,是否自发地产生了某种近乎道德的东西?而我们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我们自身是否有丧失了某种东西?
任何东西都不可以粗暴地分割、拉伸,制造善的权柄与相信技术可以解决一切一样乐观,不切实际,我们已经为这个而陷入疯狂。
她理智冷静,懂得分析每一个不利的局势,同时她被疯狂的念头深深折磨,她像一个奇点不受束缚,很容易就会爆发,将所有约束的东西统统丢出去,我们想看看她究竟能支撑多久。
而现在,我感觉她的精神在逐渐衰竭。
我说过,只要犯罪,就一定有痕迹。沾了血,洗掉痕迹,却难洗掉气味,它会留在体内,留在血管,留在心脏里。
她那时的表情很是玩味,我猜测她在暗中讥笑我,笑我如此眼瞎,还在大胆地维护、教育一个杀人魔。
其实不是,她只是一个看上去自然生长却被人为控制的屠戮机器罢了。
到现在为止,实验的第一阶段已经接近尾声。
他们说善的权柄已经成熟,而恶人也诞生了。
现在全世界都已经知道,所谓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竟然只是一名弱不禁风的少女,民众怕她、恨她,全部都诅咒她死去,要将她处以极刑。
这不公平。要被处以极刑的人,应该是我们。
作为一个离精神错乱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她怎么能坚持这么久。
我惊叹一个生命的顽强,或许它更适合胡作非为?
在她倒下的那一秒,我下意识地接住她,同时我知道。
应该把她失去的那一部分,还给她了。
“喂?”
“我是陆声。”
“嗯,实验还顺利吗?”
我停顿几秒,轻声对电话说,“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
“是吗,这真是好事啊。”
“对外怎么说?”
“叶螓已死。”
其实死了也不错。
毕竟活在世界上的,都是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