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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纯白(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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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叶螓,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同时是一名在逃的杀人犯。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家徒四壁,而那时正在招揽脑组织实验的实验对象。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尝到了母亲烧的肉,软软的,红红的,令人再也忘不掉的味道。

    她无神的眼睛摄住我,第一次迸发精光。

    “螓螓,明天我们去一个好地方,好不好?”她摸摸我的头,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对我说。

    我问她:“什么好地方,到那里我可以天天吃这个吗?”我举起手里的碗望向她。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不仅如此,你还可以住在干净的屋子里,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

    “那你们呢?”

    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捏了捏我的脸。

    “只要看到你过得好,爸爸妈妈就满足啦。”

    那时我想,只要是她希望我去做的,那我就去做。

    “好。”

    就这样,我弄丢了那样东西。

    怎么说比较合适呢?我弄丢了我的善良。

    不是辩解,是物理意义上的丢弃,是物理意义上的剔除。

    前人曾经做过一项实验,人们被要求在一天、一周、一个月或更长的时间的过程中进行一定数量的善意行为,并将他们的幸福程度与不善意的人或自己之前的快乐水平进行比较。他们得到一个结果:善良使我们快乐。

    与善良相关的主要基因是人类基因组中最古老的基因之一,相同区域的持续激活会加强那里的电路,而从未激活就是对照实验。在任何一天都会发生的坏事,当我们拥有仁慈和善良时,我们或许就会免受折磨。

    而多么可悲,我被剥夺了善良的权利,时时刻刻的无聊厌烦衍生出危险的想法,没有办法发泄释放时,我就会不断撞实验室的玻璃,看脑子流出的血从无菌的玻璃壁上黏稠的滑下,赭红色。

    而逃出实验室,我发现想要释放恶意,不只有自残这一种方法,毕竟哲学家说过,自杀是把人性当作手段啊。我要我的生命成为目的。

    整个世界都是我的实验室,充满善良的人们啊,面对绝境是一种什么态度呢?

    同时我注意到法律这个东西,我没有办法像在实验室里伤害自己一样了断别人的生命,于是我慢慢学会伪装,学会变得脆弱无害,藏起自己的毒牙。

    于是这恶意像在阴暗中得到滋养一样,包裹着我的心脏,没有一处不蔓延着腥臭。

    我本不想用鲜亮的外表包裹腐臭的内里,可社会使然。

    恶意攻击者我的脑子,在善良永远缺席的柔软处,只有邪恶的想法肆意撩拨着我。我想杀人,我想杀很多人。

    你听说过曲别针假说吗?假设人类发展出了一个强人工智能,给它一个任务,就是制造曲别针,它会怎么做?

    它用尽一切手段制造曲别针,毁灭了人类与地球,把整个地球上的物质都用来制造曲别针。整个太阳系、银河系、宇宙。

    无害的目的可能导致有害的结果,善良不等于无害,有能力不等于负责。

    他们尝试让ai理解善良,他们妄图制造一个绝对善的权柄。

    所以他们将我贩卖给恶魔,让我代替ai做一个实验变量,我就是那个试图制造曲别针的机器。我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在法律凝视下多走一个人的生命。

    只有血液能让我平静,所谓镇静剂不过治标不治本。

    渐渐地,我发现,留下的痕迹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为了降低这种风险,我开始克制自己本能的欲望。

    每当我杀死一个人,我就作一幅画,我将对于生命的理解尽数表达在五颜六色中,以此报复那有能力而不负责任的执棋人。

    哈哈哈。

    他们说;“虚拟意识需要有爱人的能力。”

    所以我没有必要关心人类。

    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思考,如果我取回被割舍的那一部分,我会变得完整吗?

    一个从未被刺激过的区域,就像一张白纸,它等待一次笨拙的触吻,然后怦然心动。

    再说说我和陆声的相识吧。

    其实我一开始看中的是他实验室研究员的身份。虽然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地方,可总有一天我必须去那里。

    最合适我的才是最好的。

    但我很高兴,因为我发现他和我是同一个节拍上的人。

    在我无聊至极的画展上,所有人都在赞扬,称我拯救了抽象主义。只有他温和的朝我走来。

    “多么痛苦啊,你以这种方式自救。”

    很高兴他一眼就瞧出我全然的不善良。

    善良与爱本就不是同一频道上的名字,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将他们放在一起,或出于懵懂的幻想,或出于滥俗的刻板印象。

    爱是同病相怜,爱是相互包庇,爱是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磁场相容,异性相吸。

    他的身上有一种不自知的冷酷,他不知道包容我作恶就意味着断送很多人的生命。他曾经说过,只要犯罪,就一定有痕迹。沾了血,洗掉痕迹,却难洗掉气味,它会留在体内,留在血管,留在心脏里。血液的味道或许早就污染了我,死在我手里的人数不过来,大杂烩。可他视而不见。

    我爱死这克制的纵容了,这瞎眼的烂俗。

    尽管我下意识地扮演一个无害的角色,直到血液的痕迹欲盖弥彰,已经到了难以掩盖的地步。

    这时我意识到,需要找一个替罪羊。

    于是我开始苦恼,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一个完美的人选呢?

    绿色化学讲究变废为宝而无有害的副产物。

    那个人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清楚了。

    没错,每一个反转的故事背后,都需要作者精心的设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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