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落日余割（完）

    “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是同一类人。”

    入眼是不陌生的脏兮兮的灰白色天花板。他的下唇还在不停地哆嗦，冷得不行。干燥的被褥被打得汗津津的，紧贴着满是鸡皮疙瘩的皮肤。

    商陵蜷缩着身体，将手掌覆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攫取从掌心传来的温热。

    他长吐出口中浑浊的空气，搓揉着欲裂的脑壳，艰难地从床上支起沉重的身子，趔趄着爬了起来。

    老化管道中异味的水在眼皮上流动，与梦中轻抚他脚踝的水花的触感重合在一起。

    淡淡的血腥味。他顿时想起昨日又做了临床试验。

    他渐渐在自己身上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眼前是一片红，他蓦地记起自己将科学家锁在培养室里的那时候，从他破碎的身体里四溢出比任何时候都香甜的气味。破蛹而出的异端l-iiv不记得曾被谁所喂养，它们蜂拥而上，将他当作最美味的食物。

    在他未讲出的故事里，他残忍地杀掉那个人。

    有意地，无意地，他越来越向他靠近，变成生命最适配的样子。

    “真的，人是需要信仰的。”他听那人这样温柔。

    当信仰被抛弃，人又该何去何从？

    答案似乎很显然？

    还原的故事索然无味。不如令它戛然而止。

    他看白昼如焚。

    他看黑夜似漆。

    他看生命如挽歌。

    他想起女人为他念过的一首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是明天永远不会到来，他轻轻笑笑。

    手起刀落，对他来说太过简单。

    他多么希望再听一首充满希望的诗。

    “咚咚咚——”

    就在此时，恰在此时，他极度消极的思绪被一阵清脆敲门声打断。

    他纠结到底要不要费力去开门，毕竟他已经决定同尘世告别。

    通讯器突然开始自动播放：“商陵？你在家吗？”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

    一种强烈的欲望拉扯他回到尘世，甚至想将他卷入滚滚红尘。

    他起身，打开诗人面前那道门。

    “今天天气真好，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清蕙总是这么问他。

    这道声音如同点睛之笔，为他凋零的寒冬点染春暖花开。

    他想，或许他与他有不同之处，就是他深爱一个可爱的诗人。

    “好。”

    人的心境有时总是这么奇妙，快要溺水的时候有人捞一捞，就足以给予其莫大的生活动力。

    绝处逢生，正是信仰的重生。

    “可以请你”他的喉咙滚动，声音有些嘶哑。

    “什么？”

    “可以请你，念一首诗吗？”

    一首你我共同的生命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