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玫瑰的凶杀（十一）

    监察者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审判长叫他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艺术馆的原因。

    即便他什么都不懂，也能在众多艺术造物之中认出那幅画，因为它漂亮得过分。

    同样的死法，同样被玫瑰杀死。

    沈知稚似乎很讨厌那幅画。简直避之不及。本来想请她介绍介绍那幅画，但是看她神色那么不对劲，监察者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提这样无礼的要求了。

    或许她和男朋友以前经常来看，如今却是睹物伤情。任何再美好的事物，一旦被涂抹上悲伤的颜色，就变得无法触摸。就像悲伤的人本身也是不可触摸的，监察者这样提醒自己。

    他的情感因为常年理智的思考而愈发迟钝，但在这件案子上他却有着不同寻常的热情，或许是因为它的悲哀之中染上了罪恶的浪漫，或许是因为它暗藏无法凝视的原因，或许是对某个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他在电脑上飞快地打出这几个字。他迫切想要知道这幅画背后的秘密。他无法忍受自己像玻璃墙外的人一样只能旁观他们的故事，而它就是隔开他和他们的最厚重的屏障。

    “描述了埃拉加巴卢斯的一个表面娱乐大众而实质十分诡异的主意：往出席皇帝晚餐的客人身上洒玫瑰花瓣。但是花瓣洒得如此之多，甚至把一些食客埋在底下喘不过气来。画家把皇帝安置在宝座上，观察着受苦的食客，旁边坐着皇帝的母亲和宠臣。在这幅画里，画家把人体和玫瑰花瓣溶为一体，把他的绘画技巧发挥到了极致”

    “花瓣、大理石、绸缎、薄纱、青铜器，花朵等等。清明亮丽的环境中，走动着绝色佳丽。而与这一切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严酷的现实”

    他看着屏幕前漫天的玫瑰，纵使电子屏产生了色差，也遮掩不住玫瑰的娇柔与明媚。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最后一句话。

    “而与这一切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严酷的现实”

    形成鲜明反差的严酷现实。

    通过算法给予每个人一个美好的未来，这是一个极度理想的观念。因为就算这也分属于个人的未来，能走上这条道路的概率却极小。

    既然只是一个幻想，又有什么是可以牺牲的呢？

    为什么要叫《透支未来》？

    理想到底是否为背后的獠牙粉饰？

    蔺怀玉为什么会自杀？

    “然而与这一切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严酷的现实”

    花朵过多，只会变得沉重。天真的皇帝或许没有想过食客会有多么痛苦，天真的善人也不会想到人们走向天国到底需要付出什么。

    或许善与恶也只是相对而言，天真的人也可以无师自通地学会残忍，并且这残忍来得无辜，也更为致命。

    蔺怀玉既担心人类的命运，又怎会仅仅给予一个无用的幻想。

    游戏的初衷，绝对不只是所谓的理想天国。

    一切允许它存在的，必有它存在的合理性。

    他既自诩为创造者，也就有创造天国的现实依据。

    这天国，或许也不过是一个被美化的刑场，即便被涂上高贵的暖色，即便被一腔错放的热忱温暖。

    他很好奇，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致力于改善人类命运的博爱者放弃自己存在于世的机会？

    何况，这是一个有着崇高理想、有着合拍爱人、有着优渥生活的社会主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