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费米狂想曲（完）

    “毁坏神像只是表面，切断连通器才是真的吧。”时欹一脸复杂地灌了一大口酒，手肘撞了一下前不久还是罪人之身的灰眼人。

    “聪明。”

    “啧，”时欹瘪了瘪嘴，显然对这一句漫不经心的夸赞不感冒，“那切断连通器之后，我们还能活多久？”并不是她多虑，只是现在边境区连屏障都解除了，难道他们不害怕暴乱粒子狂涌而来，一下子毁灭人类吗？

    “或许，”梵伽摇晃着杯子里的水，双目失焦地眺望远方，“我们可以活得比从前更久。”

    “文明的毁灭是不可避免的，可能，从来没有一个文明想过要去顺其自然，对灾祸的抵死抗拒是存在于任何事物里的求生本能，然而，在发现撤去屏障后暴乱粒子肉眼可见地平静下来的现象之后，我开始相信一切都是宇宙的法则，像现在这样与暴乱粒子共存的场景就连在我的梦境里都没有出现过，它收起了爪牙，如同丝带一般环绕在我们的地域周围，真是令人不敢相信，虽然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吞噬掉我们，但一切以及是最好的结果了。当然，这一切都要谢谢你。来自帕尔安涅七世。”

    她想起了教皇写给她的信。她对他知晓自己去处的信息并不惊讶。

    “有时现实与戏剧就是彼此的镜子，其中的转换则需要一个绝妙的观察角度。”她朝时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至少现在的世界远比从前轻松得多。

    时欹同她碰了下杯，虽然没有理解为什么会活得更长，但是未来看上去似乎还不错。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梵伽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她对着时欹灿烂一笑，淡漠的眼睛鲜活得仿佛会说话。

    “那就请你收留一下无处可去的我，可以吗？”

    时欹嗤笑一声，却拽住了她的手。

    “去边境看看吧。”

    末世的土地如此贫瘠，寒风凛冽，雪山巍峨，却在灰地与白壤之上生长出勇敢的灵魂、高尚的灵魂、坚强的灵魂，以及疯狂的灵魂，各类花朵汲取同根同源的养分，特质也因而盘根错节地糅合在一起，疯狂的高尚、疯狂的勇敢、疯狂的坚强，最后孕育出疯狂的希望。在绝望的渲染中色彩却愈发明艳了起来，逐渐定义了具象的温暖，在漫长的冬夜里，人类迎来了短暂的却又极其美好的最后一个春天。

    “我想看看，看看希望所在的地方。”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明日何其遥远，对于一个奄奄一息的文明来说，明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奢求，是一个太美太美的美人。对于一个已经不存于世的人来说，明日是一种无法实现的虚妄，是天真的一纸空文。

    因此，莫要说明日，且行且珍惜。

    “看看希望萌芽，看看希望生长，看看希望开花结果，看看希望的故乡。”

    看看希望瓜熟落地，最终被我所撷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