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也爱你
“阿九，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阿九还沉浸在敖奕讲述的那些故事里，五百八十三年，二十多万个日日夜夜，敖奕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如果是他，别说六百年，就是六天，他也无法忍受。
他们两个明明深爱彼此，为什么还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算分开的六百年，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为什么他也没有好好珍惜？他都做了什么啊！
“都是我的错，是我胡思乱想，还不相信你……”
阿九难过地抱住敖奕，捧着他的脸心疼不已，“你都长白头发了。”
是他的心态有问题，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敖奕绝不会爱上他，所以，后来敖奕做的一切都被他过度解读。
他们初识时，敖奕想了解他，好奇他的身体，可他从小被人鄙夷惯了，以为敖奕跟别人一样想嘲笑他。
他们俩的第一次，是敖奕走火入魔情难自禁来找他，他却以为敖奕觉得他是个凡人就轻贱于他。明明那时候，敖奕表现得青涩不已，还紧张地跟他起誓，以后定会对他负责。他其实比敖奕还紧张，却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地说不就是一夜风流吗？负什么责！他瞧见了敖奕眼里的失落，却非要安慰自己那是男人的贪心不足。
他为了保护自己，说起话来毒舌且刻薄，好似他先把敖奕说得那么坏，就能接受所有糟糕至极的结果一样。渐渐地，敖奕越来越沉默，而他还在心中自得，瞧，他多有先见之明。
他们两个的心，就这样越行越远。
还好他遇到的是敖奕，如果是别人，早在他毫不留情地说出那些界限分明的话时，就转身离开了。他这种浑身带刺又不会处理亲密关系的人，只会伤害那些爱他的人。而敖奕，竟然没有想过放弃他。
不幸的是敖奕遇上了他，他和他妈妈一样，轻易不动情，动了情就要一头栽到底。
“不，是我的错，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才让你这么不信任我的。我心拙口夯，总是说不出讨你喜欢的话，每次看到你生气，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哄你，还跟你对着发脾气……”
敖奕也跟他认起错来。
阿九还没从两人的关系中转换过来，听了他的话，忽然笑出来，亲了敖奕一下，“好，那就算我们两个以前都有错，现在我们重新认识，好不好？”
心结解开，他最爱的人一直在等着他，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互相陪伴，阿九自己都觉着自己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一直笑。心口的紧闷一扫而光，连陪伴了他多年的晕眩和轻微耳鸣也像是就此消失了。
“好，重新开始。”敖奕也跟着他一起笑。
阿九从床上跳下来，只觉一派神清气爽，扑过来跳到敖奕身上，“你刚才要带我去看谁？”
敖奕亲了亲阿九，“秦轻颜，你之前认定了他就是你妈妈。”
“啊？”阿九方才听敖奕讲的时候还觉得很遥远，这下听到能见到秦轻颜，心情立刻迫切起来。
秦轻颜在佩兰的药庐里，他们进去的时候，佩兰正在给他针灸。屋子里烟气缭绕，秦轻颜只腰腹间搭了块白布，身上各处被烟雾包裹着，悬空躺在一片熏笼之上。厚朴苍术在一旁托着针包，佩兰一边掐诀指挥着那些长短粗细不一的针扎进秦轻颜周身穴位，一边低声给厚朴和苍术讲解着。
阿九瞧见秦轻颜的脸，愣在原地，怔怔地道，“他的确是我妈妈。”
原来，妈妈和他一样是双性之体吗？他幼时记忆里，妈妈一直都是女性的装扮。那，他经历的一切，妈妈是不是也经历过呢？所以，妈妈才会忍受不了，要带着他一起跳楼的吗？可他被妈妈保护得太好，对所有的恶意一无所知，站在天台边上看着下面忽然吓得哭起来，闹着要回家，妈妈不忍心，才把他留在了天台上。
如果，他当时乖一点，跟妈妈一起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再经历那些痛苦了……
阿九的情绪又恍惚起来。
“别担心，”佩兰不知何时结束了施针，走了过来，“估计他明天就会醒了。你们俩当初有敖奕的真火护着，只是被毒傻了。他身子弱，虽有妖骨，却没有妖力，吃毒最重，若不是你及时将他封印住，只怕我也无能无力了。”
阿九回过神来，红着眼睛对佩兰道，“兰兰，谢谢你。”回头抱住敖奕，“也谢谢你。”
“谢什么，”佩兰笑道，“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别再折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阿九失笑道，“不折腾你了。”
药庐里他们不便久待，佩兰还要设下一个法阵来为秦轻颜拔清体内的余毒，阿九和敖奕便离开了。
他们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虽已是深秋，药王谷地处西南，山上依然是一片翠绿盎然。阿九望着竹林后面的林子，忽然对敖奕道，“小石头，不只是砡儿的乳名。”
既然那些误会都能解开，那何不把这个心结也一起说出来呢？他知道敖奕那时走火入魔失去了理智，知道他怀有身孕后，一时失控发了狂，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也一直都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可他心里的那道坎却总也过不去。不如就此和敖奕说开，剥开深埋在自己心底深处最痛的那道伤疤，剜掉上面滋生的腐肉，才能让伤口慢慢愈合。说出来，笼罩在他心底的那些黑影才能被阳光驱散。
敖奕停下来，看着他，愧疚道，“是那个孩子么？对不起，我，我那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妖力，我没想伤你的……”
阿九想笑一笑，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没关系，他叹了口气，“其实除了刚知道自己怀孕时很害怕，后来我还生出来一丝希望。我还想着，就算你不要他，也不要我，我还有一个你的孩子，我可以自己养着它……”他说到这里又想到了从楼顶一跃而下的妈妈，脸色白了几分，“都过去了，你别在意，我有时候就是有些无理取闹的天真。”
“不，那个孩子不能要，它会害死你的！”敖奕见他神情又低落了下来，急切地解释道，“我那时妖力失控化出了真龙之身，那个龙种也因此强横无比，必须要靠强大的妖力养着。可它在你腹中得不到妖力，就只能吸食你的元气。你不知道，我们发现它时，那个妖胎尚不足月却已经吸食了你大半的元气。我怕再晚一刻你便没了命，一时情急才想直接把它从你腹中取出来的！可我那时还没完全恢复神智，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妖力，下手太重，才把你也给伤到的。”
阿九没想到这件让他痛苦了许久的事情，竟也跟他当初自以为是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他那时伤重，精神又恍惚，问敖奕为什么，敖奕是怎么说的？
敖奕好像吓坏了，一边给他止血，一边费力地跟他说着话，虽然含糊不清，可他能听懂，敖奕在求他不要死。他靠着敖奕的灵力才能发出声来，心如死灰地问为什么。敖奕都急哭了，磕磕巴巴地跟他解释，他是凡人，他是妖怪，那个孩子不行。
他伤心欲绝之下，理解成敖奕嫌弃他是凡人，不配为敖奕生下妖胎。原来，敖奕只是想保住他的命么？
阿九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么？我一直以为……你为什么不和我解释？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们两个都在做什么？他心思敏感，对别人的一言一语都耿耿于怀；敖奕明明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却什么都不说。他们两个，真是太可笑了！
敖奕抱住他，“我，我说出的话，总是会惹你生气。你那时伤得太重，一直昏睡不醒，我去找梧桐，想要她用凤凰真元救你，她要求我尽快和她成亲，帮她摆脱她爷爷的控制。我答应了。后来，你醒了，我又后悔了，我不敢去见你，只有趁你睡着才偷偷去看你。我知道你恨我，我没脸和你解释。”
“你是傻子吗？！”阿九捶了敖奕两下，“你只知道我在生你的气，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是生气你不爱我，我是伤心等你结婚了我就要离开你了……”
“不，我一直爱的就是你。”敖奕抵着他的额头，“如果你以前不相信，现在六百年过去了，你还不信我吗？”
阿九流着眼泪拼命点头，“我信你。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你。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
他们两个，怎么傻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