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灵
南烬的家看起来陈设非常简单,寻珄醒来的时候,入眼是木头搭起来的房顶,再看一下卧房里,干净的不像是有人生活过,没有一丝一毫的烟火气。
桌面茶杯一尘不染、就连床头的安神香都被擦得锃亮。
棍子就摆在了他习惯性放的床头,他顺手就拿起了棍子,和往常一样自然熟悉。
寻珄心里暗戳戳的想:他不会被南烬捡回来了吧。
好巧,他们习惯放武器的位置也是一样的。
他推开卧房的门,被眼前一大片的翠竹染上满眼的生机。
“不出意外这里还是帝都脚下吧,竟然有这么大院子。”
寻珄心里想,帝都寸土寸金,能住得起这样的宅子,南烬富得流油。
貌似就他比较穷。
沿着一路的苍翠走到正厅的时候,南烬已经在喝茶了。
“醒了?”南烬问。
寻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都日上三竿了,是我喝的太醉了。”
“知道就好。”
寻珄找了个凳子坐下,“那李玉…”
南烬懒懒的抬了抬眼说:“他有峦门的人安排接走了。”
“那就好。多谢。”寻珄心里一喜。
南烬:“我只是怕你半夜在街上耍酒疯,有人发现这个人和我认识。”
寻珄:……
对不起,给您丢人了?
在这空气中弥留着一丝尴尬的空隙,寻珄腰间的传讯石亮了。
不用猜也一定是李玉发来的,他传讯石上只留了李玉的印记。
【我已经在峦门都走完一圈了,现在有专门一个小分队在查帝都狱灵的事情,我也在里面!你说是不是新帝还挺看好我啊。】
寻珄看了看说【好好干,来日发达别忘了我。】
他刚想把传讯石放下,就又收到一条【少饮酒。】
寻珄:?
他喝酒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他缓缓抬眼看了下南烬,看见他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我昨晚说什么胡话了吗?”
南烬喝了一口茶,神态自若,“那倒没有。”
寻珄松了口气,听见南烬说:“李玉昨天临走时给你灌了一壶水。”
寻珄拔开自己的水壶,里面有李玉玉葫芦的一丝清香,然后后知后觉“他临走的时候?”
昨晚上就自己一个人喝醉了??
等一下,让他缓缓。
【我昨晚说啥了!?】寻珄偷偷问。
【啥也没说,安静得很,就是拽着南烬的衣袍不松手,嘿嘿嘿。】
嘿嘿嘿个鬼啊。
寻珄把传讯石往腰间一塞,特别头大。
他觉得那酒劲儿太足,现在还有后劲,一阵阵的往头上涌。
“我先去洗把脸。”寻珄说完窜出门去后,南烬壶中的茶也快喝完了。
这茶是褐色,甘甜,后味微苦。
南烬知道,寻珄刚刚不会凑上来。
这种茶上一次喝还是十年前。
最后一口灌下去以后,南烬闭上了略显疲态的眼睛,开始闭目修养。
寻珄这一去,绕了好远的路,他走啊走,走到了后院,这里有个小水塘,有泉眼咕嘟咕嘟的往上冒着水。
有竹有水,在这喧闹的帝都,闹中取静,世外桃源一般啊。
他以池塘为镜,捧着水洗漱之后,一滴水花滴回在池塘里,水纹一圈一圈的荡开,把他倒影在水中的身影也荡得动起来。
寻珄转身,余光又瞥了池塘一眼,让他定住了身子。
他腰间的带子,当初是这么系的?
好似有些不同了。
不过,昨夜他醉酒,指定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
南烬收拾他这烂摊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嗯。想到这里,寻珄脸色有些微红。
他把腰间带子重新打了个结,对着水塘看了看,觉得非常完美,这才转身回了正厅。
听到寻珄的脚步声,南烬拿出了几套案卷。
他放在桌子上,对刚进门的寻珄说:“要不要来看看?”
寻珄拿起桌上的案卷,光看前两个字就精神一震——狱灵。
“怎么会有狱灵的案卷,不是在峦门那里么?”
他记得,李玉刚和他说,峦门有专门查探狱灵一案的。
“查狱灵的,不只有峦门,甚至各大势力也都会私下去查。”南烬为他解答了疑惑。
寻珄认真看着案卷,越看脸色越严肃。
“怎样?”南烬挑眉问他。
寻珄将案卷放在桌子上,说:“我一直以为帝都城内没有发生,看来只是被抹掉了痕迹而已。”
“不止。”南烬眼神看了看剩下的两卷,让他继续看。
寻珄压了压胸腔的火,翻开了第二卷。
|狱灵·卷二|
--狱灵首现帝都,暂无伤人时,皇命捕捉狱灵,活擒,为此损伤卫士三十二人,被伤卫士被秘密处理,以防有变故殃及其他……
--证狱灵可附着皮囊,不可再保留卫士尸身……
--狱灵无法被驯服,无法被炼化,帝都狱灵已现多达七次,卫士损伤过多,终止计划…
卷二让寻珄久久不能平静,他看着南烬,不确定的说:“之前的皇族,在用狱灵做什么?”
南烬点点头,肯定了寻珄的想法。
寻珄心里发颤,第一反应拿出传讯石,【帝都狱灵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小心防范…】
他还没来得及写完,传讯石就亮了,他收到来自李玉的传讯—
【帝都根本不太平!你小心防范,有狱灵!那个狗x,罚百年囚禁轻了!!】
寻珄擦了擦手心,松了一口气回复——【好,有事喊。】
【小爷我机灵着呢。】
李玉在一整面资料库后,把传讯石塞回腰间,擦了擦手心的汗,“这也太刺激了…”
他一只手拿着厚厚的竹简,一边看,一边继续摊开。
---编号1卫士记录:
死者面部呈青白色,后逐渐萎缩。
曾将1号尸首与重伤狱灵1号关押在同一密室,狱灵可弃原皮囊,附着于卫士1,有虚弱期,但恢复期极短…
“李玉,你可以,不要怂!”
他小声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描绘出来的景象。
可是,他这心里总有些不平静。
心慌。
这个脑子啊,就是不太受他控制。
等他全部看完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挨着问候了各路神仙。
帝都狱灵被写了整整一厚卷,他还在想,是多少人命,写了这么多。
原来不只是人命,还有那些受伤的卫士,被秘密处理的隐秘。
天啊,做个人吧!
“李玉,看完了吗?”
听到声响,李玉把案卷卷起来,重新放回原处,擦了擦额间的汗,才从厚重的资料库中走出去,“来了来了。”
他还在心里庆幸,幸好寻珄没来,总得有一个能置身事外。
…
“置身事外”的寻珄已经翻开了卷三,他看着看着,手指不自觉用了点力。
如果说卷一和卷二都是说的已发生,那么卷三就是在追寻源头。
上面数次提及郊外,很多个郊外,但最终总结汇成一个地方的中心。
那是一个小村落。
这个小村落,寻珄再熟悉不过。
这些郊外,也都有过他的身影。
把案卷一合,寻珄对南烬说:“现在李玉已经开始查狱灵了,我们和他们一起查?这样消息也能互通。”
南烬用手指点着桌面,“峦门现在查的是帝都城的。”
寻珄:“那外面那些怎么办?”
“有势力在管,应该在南菱的管辖范围内。”南烬说。
寻珄想到了当时的老李头,想到了那场兽潮,他说:“茫茫南峦,也都属天子脚下,可是边镇的百姓岂能是狱灵的对手。”
“狱灵本就不应该是百姓们对付的。”南烬说,“帝都的峦门汇聚着各路英才,这才能和这些东西对抗,天子在遇见这样的事情,也只能与各大势力一起抗衡。这也是近些年,南菱这几尊分/身民间信仰水涨船高的原因。”
寻珄看着桌子上叠着的三大案卷,“那么帝都有峦门,沿着帝都出发,去往郊外,一直得去到那个汇合点…”
南烬点点头,两人异口同声“濯村”。
濯村其实是一个挺古老的村落,正是因为古老,所以人丁逐渐地越来越稀少,这里的人们因为与城镇距离远,所以有些故步自封。
在寻珄眼里看来,这哪是固步自封啊?明明是冥顽不灵。
这个名字,实在是他不想提起的地方。
这个地方,也是他本不打算再次踏足的。
他本以为一场大火,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没想到火烧尽了这表象,却烧不尽冥冥中无限的牵扯。
“这些势力为什么也都在查呢?”寻珄轻轻开口。
他之前就想问了,难道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一定程度上,每次大的危难,都会诞生一批又一批才能之人,也伴随着机遇。”南烬说,“危难多大,机遇就能有多大。比如…”
寻珄抬眼看着南烬,说:“锁魂?”
“而且,抛开这一切来说,守护一方土地,也是在守护自己。”
南烬站起身来走出了正厅,眼前的竹子势头正好,他摘下一片竹叶凑在唇间,吹了个音调。
寻珄看着南烬与竹林融为一景,安宁又尾音上扬的音调从他唇间传出来。
仿佛在吹响他心中想象的乐章——
逃不掉的
已经联系在一起了
命运让人无法捉摸
但是又能如何呢
往前吧
去探索这一切
去解开这绑在身上的枷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