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落魄残疾皇子的小宫女（15）
轮椅？
轮椅是什么东西？
嬴书衍二十年来从未听过这个物件，可以让他这样的残废也能下地行走。
“轮椅，是何物？”破灭了多年的希望一下子复燃起来，让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满是不可思议。
“殿下把手给奴婢。”
姜北北朝他伸出自己的柔嫩小手，将他扶起来，慢慢移动到轮椅上。
“殿下摸摸看，轮椅是宫里的老木匠做的，奴婢可以在背后推着殿下，椅子下面的两个轮子就可以滚动起来，想推去哪里都可以。”
姜北北拉过他的手，修长白皙，宽大的手掌因为常年习武握剑而长了一层厚厚的茧，一寸一寸地抚过，让他的感官更强烈。
他……
也可以感受一下外面的太阳了么？
得到默许后，姜北北推着嬴书衍，从卧房里走到院子内，感受初冬之际微微寒风的凛冽，让他大有触动。
“殿下朝前方看，夕阳正红得热烈，这一天也快要结束了，新的一天又要来了，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
姜北北站在身后，靠的极近，衣物相触，温柔清亮的声音随着冷风吹进了嬴书衍的耳里，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涌起。
“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难以遮掩他紧握着椅子扶手时的波涛汹涌，青筋尽现，无神的眼睛也陡然焕发出了光彩。
姜北北却被这个字给鼓励到，一双杏眸笑得如月牙儿一般，清丽可人，若有若无的娇笑声表达了她如今的欣喜。
“殿下欢喜便好。”
夕阳下，院子里，枯木无叶的梧桐树下，一双璧人静静地享受暖阳的沐浴，等待冬夜的到来，岁月静好。
察觉到殿下冷得打了个寒颤，姜北北才意识到天黑下来了，温度降低，继续在外面呆着容易受寒。
“殿下，天冷了，先回屋罢。”姜北北开口道，推轮椅的行为也愈发熟练起来。
“嗯。”
姜北北能理解殿下久不见阳光的欣喜激动，现在这般还只是一个代步工具，若是有一天能真正下地行走，重见天日，
想必殿下也能变回从前那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吧？
姜北北想要将他半扶回床上，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我可以自己来。”
坚定的语气，不若刚来时的死气沉沉，周遭散发着厌弃的气息。
现在能敢于挑战自己，姜北北想，这是个好的开始。
想必骄傲的殿下不会想让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轻手轻脚地转身关门离去，保全他在别人心中的体面与尊严。
因为这件事情，耽误了取饭的时辰，姜北北急忙忙跑去宫殿门口，怕在风雪中让饭菜更加冰凉。
毫无意义，又是和午膳一样的饭菜。
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又被败坏了下来，姜北北怒火冲天，一把拎起饭盒就要去御膳房对质。
“他们怎么敢给殿下吃这种晚膳？！”姜北北怒气冲冲，怒目圆睁，语气激动了些许。
似是意识到姜北北的意图，嬴书衍心态放缓了下来，在榻上注视着姜北北的方向。
“无事，总归我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
更是这样的一番话，让姜北北气得眼睛都红了，泪意上涌，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身子微微颤抖。
“殿下为何要这样容忍，不过区区皇权，反了又如何？”
几乎带上了哭腔，彰显了她如今的不平静。
话音刚落，嬴书衍便被她这句话给震惊到了，瞳孔张大，自我厌弃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连个小宫女都这样说，他又何尝不懂？
一个残废，瞎子，能做什么？
骄傲的他一朝坠入烂泥，失去了爬起来的勇气。
皇上对他的侮辱囚禁，还有皇后对他的虎视眈眈，奶娘更是因他而死。他像是个灾星，只会连累身边人。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用处，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意义，浑浑噩噩地躲在这一个小房间内。
要不是这小宫女一次又一次扰乱他的心弦，他想，
他会一直行将就木下去。
今日下午的轮椅，像是姜北北暗戳戳地表明了忠心，她是真的全心全意地，想对他好。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心思敏锐的嬴书衍再一次动摇了自己对她的怀疑，要真是何雪鹤那女人派来的奸细的话，怎会做到如此地步？
刚刚的话，他甚至能听到这小宫女……
好像哭了？
很奇妙的感觉，那种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心疼自己而落泪，像个羽毛般一下又一下扫过他的心房。
姜北北没想到，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依然是不值得信任的人，始终怀疑她别有用心，她所做的像是个笑话一样，根本打动不了他冷硬的心肠。
“辛辛苦苦为殿下画图研究打造轮椅的那份心意，殿下真的不懂吗？！”
姜北北撂下这句话，捂住自己的泣声跑了出去，徒留嬴书衍一人，在这冷冰冰的卧房，回到以前的寂静无声状态。
这是她第一天来到凝霜殿，忙前又忙后，只为了让殿下有个像样整洁的宫殿；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只为殿下能在隆冬来临的时候能多两件衣物御寒……
而这一切在他心中看来，却是她掩饰自己皇后眼线身份的伪装？
自己的一腔真心被否定，姜北北真的伤透了心，独自一人在被窝里舔舐自己的伤口，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将这几日的所有委屈一下子有了爆发口。
现实中男朋友背叛她，在这里，妖铃铃帮不了她，宫女们又孤立排斥她，连自己的主子都对她疑心重重，真心真的能换回真心吗？
她不懂。
像是个漂泊无依的小船，现在流浪到了宫里，却还要坚持漂到大洋彼岸。
漆黑的卧房，没有点烛火，只有浅浅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挥洒进来，圣洁又耀眼，给周围披上了一层亮纱。
同一个夜晚，无眠的两人。
嬴书衍静静地躺着，听了一整晚隔壁断断续续传来的小猫一样的啜泣声，抽噎声，难过到了极致，却又惹人怜爱。
他想，真的是他误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