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登船
楼船。
其外观如楼,故而得名。
在世俗皇朝中,楼船为水师战船,远攻近战皆合宜。
停靠于北澧江边的这艘高大楼船,是九曲剑派要求凡人皇朝的兵器司打造,以搭载大江两岸的货物。
它,并非仙器。
不过,楼船内部放置了数块蛟涎香,每一块都方方正正,好似细致雕镂的砚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异香。
盘踞江中的蛟仙家嗅闻到这种奇异气息,便任由楼船安然通行江上,而不现身攻击。而且,倘若遇上了洪水泛滥或者狂风暴雨,蛟仙家还会主动出来保驾护航,以使楼船平稳渡江,不至于发生倾覆。
船板上。
一个白胖老者哈着腰,笑呵呵地讲述着楼船的由来,引来孩童们的一阵阵惊诧。
这近两百名孩童,是九曲剑派遴选的仙家苗子。
白胖老者自然不敢怠慢,讲述的话语和煦如春风,身段也放得很低。
“白爷爷,你讲的都是真的?你见过江中的蛟龙神仙?”一个编着小麻花辫的女童眨眨眼睛,好奇问道。
“是哩,阿爹告诉我,北澧江的龙王爷可懒了,好几年都睡大觉,才不会出来保护大船。”另一九岁男童抢着说话。
“阿爷也是这样说的。”
“嗯嗯,镇上的王老夫子也讲过。”
“我也听说了。”
“……”
十来个孩童纷纷附和,七嘴八舌。
白胖老者,姓白名福。
他是长宁镇的大户,白家替九曲剑派掌管楼船两百余年,在镇子里可谓权势煊赫。
此刻听到孩童们的吵嚷,身宽体胖的白福抚了抚肚腩,微微抬高了双下巴,做出一副追忆往事的模样,双眼之中,皆是崇拜和恭敬。
“小老儿当然见过!最近的一次,是在三年前……”
接着,他好似想起什么,一拍油光的额头,转身面向麻花辫女童,正色纠正起来。
“小囡囡,以后可不兴叫‘白爷爷’,你们都是仙家苗子,喊小老儿一声‘白福’就行,呃,叫‘福员外’也成。”
他这般说了,孩童们也不以为意,纷纷开口催促,让他别岔开刚刚的话题,继续讲蛟龙现身的场景。
在这般大的年龄,他们好奇心正浓。
况且,又因被遴选‘成仙’,当然想知道更多一些。
白福也不矫情,先朝船舱前站立的屈阳上仙望一眼,见对方没什么神情不愉,便轻咳一声,讲起三年前的一场骇人经历。
“大概三年前吧,这北澧江不知发了什么疯,好端端的大晌午突然涨潮,浪头足足掀起了一丈多高。当时啊,小老儿在船舱里喝酒哼曲儿,好像看到窗外闪过三道白光往东南飞,紧接着,江水就分开了两半,蛟仙家一下子冲了出来……”
这边正热闹讲着。
正南的碧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银色痕迹。
随即,贾执事踩着飞剑,飘然落在了船舱正前方,与屈阳相对而立。
“屈阳,你可见过陌生面孔登上楼船?”
这开门见山的低声询问,屈阳不由撩起右眉,显露出疑惑不解。
“陌生面孔?”
不过很快,他回过神来。
“贾正兄,你是说谷七的乡民会跑上楼船?”
贾执事的清喝下令,先走一步的屈阳等人自然也模糊听见,当时他们懒得理会,继续赶路前行,毕竟事不关己。
如今对方找上门,反倒让他生出好奇。
他并不知晓,此刻贾正所要寻找的,是两个来路不明的谷外修士,而且是两只身家不低的‘嫩肥羊’。
“没有,需要我……”
“哦,那算了,你继续盯着这里!”
贾执事摆摆手,也不等对方追问,便撩起身前的袍摆,走下了船舱。
屈阳愣怔当场,一对眸子闪烁不停。
想了想。
最终,他闪身下船,决定找其他同门打听。
如今一个多时辰过去,有些事情终归是隐瞒不住,问问便可知晓。
……
长宁镇外。
与江岸相隔六里,一处野林子。
萧翠微远远眺望着楼船,心中踌躇不已。
之前她跟何天约定过,一旦出现不可控,两人就分头赶来江岸边,想方设法混进楼船逃离。实在走不得,便在山间寻觅一处藏身地等待下月。只不过,在剑魂谷多待一天,便有暴露的风险,宜早不宜晚。
现在,她就面临抉择。
有了王霖的帮忙,萧翠微气海内的封禁已破开少许,哪怕自己慢慢消磨,一两月也足够她恢复修为。
问题是:
走?
还是不走?
走的话——
就得以当下的‘弱不禁风’,去搏一把九曲剑派弟子是否发现自己。
若不走——
一旦何天那边逃离成功,这隔绝于世的剑魂谷,很可能引来九曲剑派高层的重视,藏匿必然更加艰难。
心中权衡良久。
当萧翠微瞧见三个中年农妇结伴经过,且朝着楼船登船口前行时,她一咬贝齿,决定跟着她们,用心赌上一把。
只见她闪身跃下树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那三人。
……
过了正午。
江岸边码头。
这三层楼船,非常高。
若算上包裹严实的船帮,露出水面的船身,最起码能达到五丈上下。
船头窄而尖,并且向上挑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如同耕犁土地的犁头。
跟着两个‘新结识’的同伴,何天来到了登船口。
楼船的一侧船帮,贴靠着滑腻腻、挂着绿苔的灰石平台。四根粗壮的铁索各勾住了石柱,忽而绷紧,忽而松垮,随着江水起伏不定。
供登船的豁口处,勾搭着数条长长的硬木板,末端落在了岸边石柱之间。
“七老弟,我们上船吧。”
“对,福员外家的白管家挺好说话的,你把银钱让他看过,再说出采购物品的用途和数量,他准能替你指个便宜的去处!”
后说话的青年,拍拍何天的肩膀,出声宽慰。
这俩同伴,皆是长宁镇本地人。
前一个,叫王三喜。
后一个,叫朱柄。
别看两人名字俗不可耐,他们可在镇上有着自家产业,王家经营着纸扎店,朱家则操持杂货铺买卖。
同来江岸,也因他们要到对岸走一趟。
闻言,何天答应一声,跟紧了两人。
踩着稍微起伏的长木板,避让开扛着麻袋包的两个苦力工,三人登上了高高的楼船。
船舱前,横着一排桌案。
朱柄所说的白管家,就坐在桌案后,执握一根毛笔,在一翻开的账本上写写划划,有时还清点递过来的钱袋和山货,瞧着非常忙碌。
三人甫一登船。
两名袒露肌肉的护院,便齐刷刷望了过来,目光之中,饱含着审视和凌厉。
不过,转眼消失。
只见站于左侧的护院壮汉抱拳晃了晃,笑着打起了招呼。
“王少爷、朱少爷,又要到袁家界订货?”
显而易见。
他与王三喜两人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