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家的故事
原来这王家原籍金陵,祖先是随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武官,虽功绩不如开国所封的“四王八公”,可也封了个县伯的爵位。
原一家都在金陵驻守,与金陵“贾王史”三家关系颇紧密,便与贾家许了儿女亲家。
王熙凤爷爷这一支,统共生了三儿两女。
儿子依次是:熙凤父亲、王子腾、王子胜。
女儿依次是:王夫人、薛姨妈。
原贾王史薛四家都是戍守金陵的。到国朝建立后,朝中缺人,便先调了贾家,史家进京做官。
王熙凤的爷爷,即当时的县伯,初时在金陵只任着武官,后来国朝开海运,以金陵为与诸国通商的码头。
就又教王家管着各国进贡朝贺的事,一应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归其管理。到皇帝出巡金陵,王家还接过驾的。
后来凤哥儿的爷爷调任京城,为着王子腾、薛姨妈两个孩子还太小,又要有自家孩子帮着打理海上货运,便教先留在金陵由族人照顾。
只带着许了亲的王家大郎和王夫人进京。
不说贾家的王夫人,只说这王家大郎与宁国公府小姐,两人婚后生了二女一子:老大是个女儿,可六岁上夭折了,老二便是王仁,老三便是王熙凤。
生完王熙凤没多久,为着产后虚弱,又加上长女夭折之痛,王熙凤的娘即宁国公府小姐,竟一病去了。
凤哥儿祖父教子教女是不大教读书的,只教学着些古器珍玩的收藏品鉴和往来商贾之事。
可这金陵族学却是颇好王家先祖遗风,虽在读书识字上也不过尔尔,可教育儿孙练功学武上不作稍歇。
又兼在金陵帮着管理往来货运,常与商贾打交道的。
祖中长辈便给金陵去了信,替薛姨妈做媒,许给了金陵薛家长子。
王太公允了,便带着一家回金陵送亲。
谁知,这王家大公子(就是熙凤父亲)往金陵走了一趟,竟看上了金陵老家的一个丫头。
也没个和别人说,只悄悄收在房里。这丫头不久就怀了孩子。王家大公子便过了明面儿,要娶为续弦。
可这若只是个普通的丫头也就罢了。
查她的身世时,竟发现是家里犯了事,抄了家官卖的罪臣之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教金陵王家买来的。
虽是如此,可这王家大公子(王熙凤父亲)只是不管不顾的,非要娶她做续弦。
后来,王太公无奈,便先给皇帝上了道折子说明此事。
皇帝瞧了,倒是并未怪罪。只说允准了这婚事不难,只王家从此不可再袭爵了。
这王家大公子(王熙凤父亲)听说了竟也应了,从此只带着续弦和孩子留在金陵过日子,再不上京的。
王太公等人便问了王熙凤和王仁的意思,就又带着王子腾、王子胜和熙凤、王仁几个家人回了京城。
回京不久后,王太公去了。王子腾又领了京营节度使一职,这京城王家从此瞧着就像是王熙凤叔父家了。
王子腾在金陵时,便订了族中旁支远房亲眷的女儿为妻,岳父一家做着外贸生意。
婚后数年也没个儿子,只两年前刚得了一个女儿,名叫琼华。
平儿讲完王家背景,自己又先叹了口气:“小姐若忘了也好,也确实是消了好些个业障了。只盼着咱们从此平平安安的,再不想那些。”
听着似乎是凤哥儿从前对自己的身世颇耿耿于怀?
邱明明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又隔着被子拍了拍平儿的手:“好姐姐,我已记下来。从今儿往后便都听你的,如今瞧着不早了,我们先睡下吧”。
于是两人复又歇下。
又过了一会儿,听着身边平儿均匀绵长的呼吸。
邱明明却有些睡不着。
刚才了解了王家家族背景关系后,她就很震动,又隔了这么一会,她想了又想,似是明白为什么是她穿越过来了。
越想越觉得心下沉沉地想叹气,只是怕惊动了旁边的平儿。
现代社会有个词儿叫原生家庭。
邱明明在现代社会的妈虽后来是高校文学院院长。可在她出生时,还只是个助教。
她父亲是个木材商人。
90年代时,她父母经媒人介绍认识。
两个人当时年龄都挺小,人也单纯,双方父母再一努力撮合,没过多久就在一起了,很快就有了邱明明。
可邱明明才生下了不过两年,她父亲就忙于奔波。
夫妻两人聚少离多,更觉出来性格多有不合,便在邱明明四岁时协议离婚。孩子跟着妈妈住,可由两人共同抚养。
再到后来,邱明明六岁时,她父母又都分别再婚。
在重组新家庭中,她母亲又生了一子一女。虽母亲努力一碗水端平,继父也是挺善良的人。
可照顾婴幼儿已经耗费了她们的大半精力,父母的关注和陪伴分到邱明明这儿就没多少了。
生父再婚后也没忘了为事业奔波,排好的来看她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及时履约。
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也都是顾不上的。在那个手机电脑还不发达的时代,邱明明最多的时间便消磨在了自己卧室的书架上。
到了初中便开始住校。算起来,一直到高中毕业,她竟和父母都只有着点卯似的联系。
这也养成了她看似沉静温柔,实则冷静坚毅的性格。
其实邱明明有好些时候也是挺活泼的,但必得戳到她的兴趣点上。
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所在的城市。
走亲访友时,一位堂姐听她聊了些往事,还私下里牵了她的手问她:“那你恨你的父母么?”
邱明明想了一瞬:“大概刚上大学,骤然不用再成日为功课忙碌,刚闲下来时恨过。可现在也不会了。”
她那堂姐还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现在他们已经不能影响我的人生啦。”
那位堂姐之所以有此一问,大约也是为着家中原人人都觉得她过得好。
父母都在各自领域颇有建树,哪怕重组了家庭,瞧着也都不曾在任何明面上亏待过她。
可这样真的就是好么?
邱明明还记得自己青春期的时候,有段时间对父母离异其实是颇为耿耿于怀的。
总觉得母亲原说是不愿意生育太多孩子,占用自己大量时间,为着不肯为生父生育二胎而离婚。
可嫁给继父后竟又生了一子一女。怎么看都觉得荒谬。
可大学毕业后,和母亲难得的谈天里,她再提及此事,母亲只是说“婚姻中好些问题都是无可避免,但伴侣体谅温柔些,日子也便过得更舒心些。”
再后来,她某次刷某音乐短视频软件,里面有条文案“婚姻里有位温柔的伴侣,可以缓解一半的人间疾苦。”
便也理解了母亲。
虽说是现在的情况让她虽有家,却毫无归属感,可她也没理由要求母亲为自己牺牲啊。
邱明明还是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这凤哥儿,可不倒是和现代的她也挺像。
瞧着是千金大小姐,可其实也不过是寄人篱下,没根的浮萍。只不过林妹妹是寄养在舅舅家,凤哥儿是寄养在叔叔家。
林妹妹是觉得“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便成日暗自垂泪。
凤哥儿是外头门面撑得好,瞧着彩绣辉煌、煊煊赫赫地。
其实内里头自个儿的委屈,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能靠撒泼打滚儿讨个说法的。
这也是千金小姐啊。
在这个时代,还要守着颇为严苛僵化的礼法,也没多少排遣玩乐的机会。更没什么心理医生、心理咨询师的。
可不是好不好都只有自己受着,自己替自己开解着。
可生活哪里没有苦吃呢?便是这王府,这些丫头婆子管家下人,一准儿也不是个个家庭美满祥和的。
大约更多的是和《红楼梦》里写的一些小丫头似的,前脚儿还抹着眼泪,后脚儿听着主子叫了,就只得放下心事去干活。
也不能通过和别人的比较来获取幸福感,特别是和比自己过得更惨的人比较。多少觉得有点儿心理上不道德。
那么我的目标是反对一切压迫和剥削么?邱明明想,还悄悄吐了吐舌头。
且先不说她一直就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淡漠,怕算是天性凉薄之人。
考研的唯物史观好像讲了历史发展是具有阶段性的,不具备一应基础条件,试图推翻一些旧的体制几乎不可能实现?
更何况除了那开了一半的上帝视角,自己也没个系统金手指啥的。
怕是承担不了“我在红楼为社会主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重任。
三问自己:我比书里的凤哥儿还强大么?“否”
我比书里的凤哥儿还勤奋么?“否”
我比书里的凤哥儿还期盼着家富人宁么?
“否,我只是穿过来的,其实这些不是我亲戚,我跟我真的亲戚尚且不熟,未必会为了家族和一些个人荣耀把自己搞得生前心已碎”。
梳理了一下这些想法,邱明明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儿像努力独善其身的贾四小姐啊。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你们别带累了我”
也不知道这要是让部分《红楼》书迷知道:自己能穿越到《红楼》里,却只想着先拯救自己,然后适度躺平。
还表示自己很难为了拯救十二金钗而孜孜不倦,会不会想穿越过来捶死自己。
“反正他们见不着我,也过不来锤不着我。要是过得来的话,先让他们自己上吧”临睡前,迷迷糊糊的邱明明最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