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五）
“起来，别跪了！”
余晖拉起十一，十一才勉强站起，低着头，又回到了那个畏缩的样子。
“行啊，可真行，没一个我能使唤得了，这怎么跟她们斗，现在一兵一卒都没有……不行！”余晖思索，双手一拍，计上心来，眉头舒展。
翠竹居，大堂。
秋若水正在翻看账本，管家和一干下人都静默地站在一旁，微垂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整间大堂安静得只有秋若水手指翻页的声音。
一个下人神色着急，脚步匆匆，打破了一屋子的静谧，管家出声训斥，“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下人还不忘躬身行礼："禀庄主，管家，少爷他吐血了。”
“哪个少爷啊？”管家问，秋若水则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二十五少爷。”
“什么！”秋若水这才抬眸，一见是早上她指给余晖的下人，厉声道："你们怎么伺候少爷的，还不快找大夫！"
"少爷不肯给大夫看，也不肯喝药，甚至还说要离开山庄。"
“怎么回事！”秋若水猛地站起，账本也不看了，吩咐了下管家，便前往余晖的别院，除管家去办事外，其他下人低头敛目，在秋若水后面跟着。
秋若水快步到达余晖的房门口，只听里面十一的声音传出，“少爷，奴婢求求您喝药吧，您的伤还没好啊，少爷，喝药吧，求求您了。"
“我不想喝，难道我连这个都做不了主吗！咳咳咳咳……”
秋若水进门，就瞧见十一跪在床前，余晖靠坐床上，他脸色苍白，手帕捂嘴，看到秋若水来了，把手帕一展，帕上是分明的血红，又连忙收起塞到床角。
“晖儿！”秋若水心疼地叫道，随即朝着下人发怒，"大夫呢，你们还不去找大夫！"
余晖去拉秋若水的胳膊，“娘，是我不要看大夫，找来也没用。”
秋若水坐到床边，"晖儿，你这是做什么，都吐血了，还不看大夫也不吃药，是不是伤势加重了？”
“是老毛病了。”余晖淡淡道，“以前落下的病根，这么多年在外，吃不饱睡不好，病了也没能治愈，爷爷走得早，自己一个人熬着熬着就过来了。”
余晖的话让秋若水心酸，她想去握余晖的手，余晖却躲开了，没有看她，只对着虚空，满目怀念道：“我想爷爷了，破庙虽然漏风漏雨，但在那里很自在，何况还是我和爷爷的家。”
“那算什么家啊，晖儿，听娘的话，这里才是你家，云锦山庄才是你的家。”秋若水头一偏，朝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你也别在这跪了，也出去。”
下人们退下，十一站起，也低着头退出房间。
屋内，就剩下秋若水和余晖两个人，秋若水看到余晖如此，不由涌起怜子之情，她轻叹了一口气，“娘听说了，十二十四与你有些争执，不过为了一点小事，何至于搞成这样呢？”
“是小事么？打狗还要看主人，我有一次饿极了，跟狗抢吃的，狗的主人还不乐意呢。现在又算什么，或许她们说得不错，我真没有少爷命。”余晖语带苦涩，又故意讲得虚弱，说完还弯腰咳了几声。
秋若水连忙抚了抚余晖的背，关切道：“晖儿，十二和十四说了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她们被我宠坏了，难免言语不逊，毕竟都是女孩。”
“娘说的是，我该让着她们，我又凭什么不让她们呢。她们陪娘的时间久，庄里又有那么多人听她们的，我以后不会和她们发生争执了，她们要教训谁，就让她们教训好了。”余晖轻轻地说，一脸凄苦。
“你这孩子，想要什么就跟娘直说，娘给得了别人的，自然也给得了你，你说这种话，是让娘难受啊。”秋若水拍了拍他的手背，满是心疼。
“娘，孩儿就是不想被人欺负，受人气遭人辱。但是现在在这里，除了娘，又有谁真心待我？连一个下人我都使唤不动，平时看着挺听话，一遇到什么十二十三十四，我就吃瘪。”余晖委屈到不行。
秋若水见不得他如此，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红穗碧玉，暗纹刻字，"晖儿，拿着这个，你就不会吃瘪了。"
余晖认得，是嗜血阁的信物，但他一副第一次见到的样子，赞叹道：“好漂亮的玉牌，但拿着它有什么用，为什么就不会吃瘪了？”
“这是我的信物，十二和十四就有这个，你现在也有这个，就不用担心使唤不动人了，想使唤多少人就使唤多少人。”秋若水温柔地笑笑。
余晖接过玉牌，“真有这么厉害吗？我也没想使唤多少人，我院子里这三个能使唤得动，就很好了。”
“瞧你说的。”秋若水无奈一笑，高声唤道，“来人。”
听到秋若水的话，外面的下人都进来了，秋若水指了她派给余晖的下人，“你们三个以后只需听从二十五少爷的吩咐，只要一心伺候二十五少爷，其他主子的命令，你们可以不听。”
“是，庄主。”
“你们其他人也要记住，以后二十五少爷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是，庄主！”
“晖儿，这下可以喝药了吧？”秋若水柔声问道。
“不行，药都凉了。”
“还不快去给少爷再煎一副。”
"是。"下人立刻出去了。
“晖儿，你的老毛病也要让大夫看看，不能耽误了，即使需要用名贵的药材，娘也给得起，身体要紧啊。”
“我知道，娘放心，我还要在您身边陪着，直到您烦我了。”
……
余晖能让秋若水觉得愧疚难过，自然也能哄她开心，不一会儿，场面完全是母慈子孝。母子闲话家常，不知不觉就到了夕阳西下，秋若水和余晖一同用过晚餐，临别之际，秋若水还多有嘱咐余晖也是一派体贴，让她安心，早些休息。
秋若水走远了，余晖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实，他把自己院中的人都叫进屋里，虽然只有三个，但是对他来说够了。
“对了，你们两个怎么称呼？”余晖望向那两个一直守在自己门口的男人。
“小的三十六。”天字杀手道。
“小的七十二。”地字杀手道。
“哎呀，净是些数字。”余晖无奈道，眼睛一转，又颇为高兴，“以后除了我和娘一起吃饭，我自己单独用餐的时候，你们仨，都过来和我一起吃，反正一顿饭奢侈得很，不够再让厨房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
“小的不敢！”天字杀手和地字杀手齐声道，两人惶恐。
“少爷……”十一则担忧地望向余晖。
“你们怕什么真的是，娘都说了，听我的，我不管你们是想站着吃，坐着吃，趴着吃还是躺着吃，反正都得跟我吃。气气兰絮和叶瑄，还规矩，看谁的规矩管用！明白吗？”
“是，少爷。”三人齐声答道。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俩下去吧，要干什么去干什么，要睡觉去睡觉，我不习惯老有人守着。”余晖冲三十六和七十二说。
三十六和七十二对视一眼，觉得好生奇怪，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主子，还好人看起来不错，也不敢多问，走了。
二人关门走后，余晖看着十一，温声问：“十一，你坐不坐下？”
“少爷……”十一张口，有些怯怯的，她不知道怎么了。
她和余晖之前在破庙，或者说和余晖单独相处的时候，她会慢慢放得开，会不太像一个下人。但是一遇到兰絮叶瑄还有秋若水这些人，她们的训斥她们的命令她们的威压，一下子又把她变回那个下人，那个不被人待见，听话受人奴役，什么都要看主人脸色的奴婢。
他们这些下人，喜怒哀乐是不存在的，自己的意愿也是不存在的，他们完完全全是主子的附属品，附属品没有自我也没有感情，他们只有主子。
“十一，你愿不愿意坐下来？”余晖见她脸色纠结，轻声问她，简直是小心翼翼。
闻言，十一忽然鼻子酸酸的，余晖是真的把她当成一个人对待。
“十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余晖看她没什么反应，不由紧张道。
“还是担心兰絮和叶瑄她们？你不用怕，有我在，她们敢欺负你，我就跟她们斗到底。反正她们对我也不怀好意，都已经调查过我，知道我是乞丐，可惜她们的底我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现在娘呢，也很喜欢我，我有资格和她们分庭抗礼。”
和秋若水唠嗑唠了一下午，余晖觉得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便没过多提到兰絮和叶瑄，自然也套不到关于她们二人过去的事。不过大概知道了二人在庄里的情况，兰絮擅长琴棋书画，住在月兰馆；叶瑄则剑术高超，住在万菊阁。
有意思的是，月兰馆除了兰絮这个十二小姐，还有九少爷、十少爷、十三少爷、十五少爷、十八少爷、二十少爷。而万菊阁除了叶瑄这个十四小姐，还有五少爷、八少爷、十六少爷、十七少爷、十九少爷、二十三少爷。
剩下的少爷小姐都住在了最偏远的落梅轩，这些数字大军简直把余晖整无语了，真的是好多人好多数字。
“没有，我没事，我站着就好。”十一慢慢道，微垂着头。
余晖见状，心里叹了口气，她不坐，他也不会坐，“十一，我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所以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是，也不需要是什么，你不用多么拘谨。在这山庄里，我们要相依为命，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好。”
十一慢慢抬眸，正好撞入余晖的眼中，余晖眼神清澈，目光温润，没有任何杂质，两个乌黑的瞳孔里只有两个小小的她。这样深邃又专注的眼睛，让她安心，让她放松，不由得就被深深吸引。
“嗯咳……”余晖眨眨眼，眼睛有点干。
十一慌忙把视线移向别处，觉得脸又热热的，这次没有靠近火堆，难道烛灯也可以吗？
“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我叫大夫来看看？"余晖关切道。
十一立即摇头，"不用不用，我没事。”
“那好吧，应该是没休息好，这一天天搞的，我都觉得累。你早些休息吧，我不用人伺候，隔壁不就有一间房，放心，我允许的。”余晖微笑道。
"谢谢少爷。"十一轻声道。
余晖有点无奈，“去吧，去休息吧。”
"是。"
十一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旋即摸到自己心脏的地方，心脏"砰砰砰"的，快速而真实。长这么大，虽然也有被吓到心悸，但此时此刻的心跳，不是以往不安心慌的跳动，是带了一些未知却不让人害怕，相反还有点迷人，总之就是乱七八糟的，自己也感觉不上来。
月光下，少女深深地呼吸，脸上浮现出羞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