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二）
月明星稀，风掠过破庙又溜了出去。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十一脑中形成，她活了十九年，第一次冒出这么大胆的想法，自己都觉得惊讶，但内心又很激动。
她一定要说出来。
“你救了我，我理应有所报答。”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她当然会放在心上，很少人对她这么好。
“我可以替你杀人，但你不需要。”
“确实不需要，如果你真想报答我，还有很多其他事可以做，比如请我吃饭之类的。”
“我没有钱。”
余晖惊讶，“你们杀手没有报酬吗，白干活吗？”
“钱都不由我们收。”
“你们在那个山庄不会只有吃住吧？”余晖觉得可怕。
黑衣姑娘不敢看他，怯怯地点了点头。
“太黑心了！”余晖忍不住骂道。
“嗜血阁的杀手很多都是孤儿，或者流民子女，还有一些是从牙婆手上买来的。庄主供我们吃住，并请人教我们武艺，我们才能活下来。”
“但黑心就是黑心。”余晖坚持道，明明就是把人当杀人工具。
“云锦山庄里有两部分人，少部分是雇佣的工人和佣人，多的是嗜血阁的人，我们除了是杀手，也是庄子里的下人。”
“这么说你们杀手白天当下人，晚上去杀人？”
“有时候也会在白天杀人。”
一个人打两份工还只包吃住，余晖只能给出这样中肯的评价，“你们庄主太会做生意了。”
“庄主确实很会做生意，她还开了很多卖布匹的店叫做彩云阁。”
余晖满脸无奈，“我不是在夸你们庄主，你们庄主既然这么有能耐，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带领你们重塑美好人生，很难吗？”
“庄主没有退出江湖的意思，也不会让嗜血阁的人退出江湖，更不会让嗜血阁的人退出嗜血阁，对嗜血阁对庄主不忠者，全阁追杀至死。”
余晖表情一凝，那十一根本毫无自由啊。
“你怎么了？”十一问。
余晖很快回过神来，“没事，我想，你应该还有别的要告诉我，你直说吧。”
“我们庄主叫秋若水，是个女人，一直在找她的孩子。具体的事情不太清楚，她说二十年前，她生下一个孩子，就昏了过去，是男是女不知道，长什么样没见到，也没有信物，只知道年龄和出生时间。她一直在找这个孩子，托官府托江湖人发了好多悬赏和告示，找二十年前戊寅年六月十五的孩子。”
“这……这孩子很难找到吧，或者根本找不到吧，你们庄主能凭什么找到孩子？认亲的人又能凭什么认亲？”余晖只觉得比海里捞针还离谱，古代又不能做亲子鉴定，滴血验亲又纯属胡扯。
“是啊，真的很难找。最初很多人知道庄主找孩子，都跑来胡乱认亲，庄主说她宁可错认绝不放过一个，但好多人都是冲着钱财来，庄主派人调查后发现很多人父母健全。”
余晖好奇地望着十一，等她继续说。
“后来庄主定了规矩，认亲的人要先去彩云阁找掌柜，经由掌柜盘查一番后可行，再带认亲的人去云锦山庄，而其他私自去云锦山庄的人，都不会理睬。”
“虽然好像靠谱了些，但明显还是不靠谱啊。无凭无据的，只要是孤儿，年龄相似，再撒点谎，这亲怎么认都行，我也行啊。”说到最后，余晖眼睛睁大，惊喜地望着十一。
“你也想去认亲吗？”
余晖笑了，“当然想，这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一条脱贫捷径。”
“但是没有这么简单。”十一盯着面前的火堆，“现在所有的彩云阁已经被十二小姐和十四小姐把持，她们为了不让人再进入山庄，早就命令所有彩云阁的掌柜不得再把任何人带进山庄。”
“这是怎么回事？”余晖问。
“现在庄里，已经有了二十四个少爷小姐，都是庄主认亲留下的，其中庄主最喜欢十二小姐和十四小姐。她们在三年前先后进入山庄，长得很好看，又都很有本事，很讨庄主的喜欢和信任，连嗜血阁的秘密都告诉了她们。去年庄主还把天字杀手的指挥权交给了十四小姐，地字杀手则由十二小姐指挥。”
“好家伙，原来我要走的是险道。”余晖感叹。
“你怕了吗？”十一望向他。
“怕什么，总要搏一搏，富贵险中求咯。”余晖坦然。
“可现在没人领你进山庄，你就不能认亲。”
“你不能领我进去吗？”
十一摇头，“不按庄主的命令不行，我在山庄里也只是普通的婢女。”
气氛冷淡下来。
余晖用食指按了按眉心，思考了好一会儿，认真地问她：“你愿意帮我吗？”
“愿意。”十一果断道，她就是来帮他的。
余晖有点惊讶，“哪怕会有危险呢？”
“没关系。”十一毫不犹豫地回，对上他的眼睛时又不适地别过。
余晖笑了一下，正色道：“现在你们庄主真的还在找孩子吗？”
被他这么一问，十一心里忽然也不是很有谱，“我也不知道了。”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们庄主已经不在乎她的亲生骨肉，毕竟她现在要多少孩子就有多少孩子，而且就算在乎，也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认得出。”
十一沉默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总要搏一搏。”余晖眸光流转，“彩云阁的掌柜是普通的佣人，还是嗜血阁的杀手？”
“是嗜血阁的人，庄主不放心佣人。”
“那你们庄主有心腹吗？或者你们庄主下命令的时候，有没有以什么东西为凭？”
十一想了想，坚定道：“我知道了，我去偷玉牌，那是嗜血阁的信物，有了这个信物，就可以假借庄主的命令，让掌柜带你进山庄。”
余晖露出赞赏的神色，随即又转变为担忧，“可以吗？”
“可以，我会找一个最容易偷的人。”
“你要小心，绝对不要勉强，你的安危很重要。”
十一低下头，感觉是因为太靠近火堆了，所以脸都被灼得热热的。
六天后。
余晖踏入一间彩云阁，现在没有其他客人，伙计见他着装很不得体，看起来不像有钱的样子，上前狐疑地问：“你买布匹吗？”
“我不买，但劳烦这位兄弟，把你们掌柜请出来，我有事跟他说。”
伙计一脸奇怪，“你不买布，找我们掌柜干什么，既然你不买就出去吧，又不是来做生意的。”
余晖正要再说，十一走进来了。她今天穿的是山庄里的下人衣服，为了遮掩脸上的胎记，戴了个帷帽。
在余晖和伙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匕首直接架在伙计的脖子上。
十一声音冷酷，“不许喊不许叫，带我见掌柜。”
伙计吓得两腿发软连声应好，指了指里面。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余晖面露惊讶，心里感慨，随着十一进入内屋。
掌柜看到十一的玉牌，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让伙计出去。他们这些人一边心存侥幸接受十二小姐十四小姐的收买，一边又担忧庄主发现要处罚他们。
现在他看到这个庄主派来的人，只想求饶，知道余晖的来意后都没有疑问，一口答应带余晖进山庄。
往云锦山庄的路上，老板在外面驾马车，余晖和十一坐在马车内，摇摇晃晃，两人的心情也有点紧张。
只有这样才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去，可是这样破绽百出，远远不够。
余晖掀开马车小窗的帷幔，由飞扬的尘土望至湛蓝的天空，这么蓝这么蓝的天，真是个好天气。
“今天天气真好啊。”
风儿轻抚，湖面轻漾。
云锦山庄内，八角亭中，两个美貌女子围在一个云髻高挽的贵妇身边，贵妇手洒鱼食，看着湖中众多锦鲤为了鱼食翻腾争抢。
管家穿过长廊而至，“庄主，有下人带来新的认亲之人。”
兰絮和叶瑄眼中皆是一惊，两人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面上的讶异，连忙收住表情。
“哦？”秋若水抬眸，将鱼食一抛而尽，拍拍手，朝身边两个女子道：“好久都没人来认亲了，十二十四，我们去看看。”
“好的母亲。”两人乖巧应答。
管家在后头低头跟着，三人在前，慢悠悠地走着，还未至，有仆人匆匆跑来，“庄主，那个来认亲的人受伤了。”
“怎么回事？”秋若水脚步一顿。
“小的不知道。”下人茫然道。
“去找大夫。”秋若水道。
“是，庄主。”
兰絮和叶瑄又对看一眼，各自生疑，而秋若水的脚步已经变快，两人也连忙跟上。
余晖捂着冒血的胸口，摇摇欲坠的身体被十一扶着，疼得脸都有点扭曲了，努力咬牙撑着。
终于他见到了他想见的人，秋若水从门口大步迈进，余晖一眼就看到这个气质出众的妇人，云髻高耸，头上珠钗，衣上金饰，端的是一个雍容华贵，比他想象中的还年轻漂亮。
余晖想把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无奈实在是太痛了，痛得只张了张嘴。
妈呀！撑不住了……
两眼一闭，余晖昏了过去。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