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搞砸了。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沉重的脚步踩出了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可恶,我都自以为是地说了什么啊!我烦躁地揉着头发,真想回到几个小时前重新来过啊,不过这不可能的吧。我偷瞄了下四周,心存侥幸地把手臂朝天空做了一个变身常见的姿势,拳头冲上天那一刻,上空的障碍瞬间一扫而空,世界变得无比寂静。
看——不可能的。
尚有羞耻心的我把手收回来,边走边掩饰性地整理了下头发。
“洛洛姐姐?”背后有人朝我叫。
我转过身,看到脸上绽放笑容的安昼,他还是初见那日一样的装扮,但脸上没有了焦急,很平和。
“安昼,”我低呼,“这么晚你怎么在这?”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牵引绳,绳索并不完整,上面有断开的缺口,他说:“我来找lisa,总有感觉他还在附近。”
我碰了下他手上的绳索,说:“担心lisa没错,但你也不能在夜晚还到处走啊。”
他冲我绽开了一个无邪的笑,“没事,我已经记住去奶奶家的路了。”
“噢,你最近还住在奶奶家里吗?”我轻轻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一起往前走。
隔了一会儿他才点下头,皱着眉说:“嗯,总觉得还有什么事需要在这边才能完成。”
“因为还没找到lisa?”我问。
他又变得苦恼,“还有别的事,但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笑着打趣道:“小孩子也这么忙啊。”
他摸了摸脑袋,真诚地说:“不过在这里还能见到洛姐姐,这也让我很开心的。”被他这一说,我心情愉悦了些。他问,“你怎么也在这边呢?”
“啊,我在这路上一家餐厅做兼职。”我往后边指了指,说,“森与索拉,知道吗?”
“我家离这边挺远。”他说,“平时很少出门,所以也没听说。”
“有时间可以一起去啊。”我说。
“真的吗,好啊!”他孩子气地踢上路上的石子,又问道,“洛姐姐刚做的这个姿势,”他真挚地模仿了那个普通人做会羞耻心爆炸的动作,带着求知欲地问,“是什么意思呀?”
“这个啊……”我按住了尴尬,实话实说,“就是超人变身的时候。”
“超人?”他歪头沉思,不一会儿说,“可是洛洛姐你没有喊欸?”
重点是这个?!
我哭笑不得,对他说,我只是突然想那么比一下而已。
“但果然还是叫一下比较有气势?”他动作不算利索地举起右臂,没等我来得及阻止,他已经颇有气势地喊了一声,“吓!”
“噗嗤——”这真是让我忍俊不禁,我一只手扶在他肩上,提醒他这是在大街上的同时,不忘看四周:果然,有几个路人扭头看过来了。
“走吧走吧。”我推着他,“送你回你奶奶那儿。”
“不必麻烦。”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拗不过我一个大人,走在一旁又细心问道,“洛洛姐是在烦恼什么嘛?”
“嗯?怎么这么说?”
“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气氛?”
他微微点头,说道,“身体周围的气息变了。”
“安昼意外的挺敏感啊。”明明给人酷酷的第一印象。
“算我一个习惯了。”他的笑淡淡的,“果然是有烦恼的事嘛?”
“不小心对朋友的事越界了。”我叹了口气,道,“一下子忘乎所以,对自己自信过头了。”
“吵架了?”
“差不多。他可能都不想理我了。”
“是很好的朋友吧?”他似乎很肯定,“能让洛洛姐姐你拿出变成超人的意志。”
我望着远方的上空,星宿点点,寥寥数语抵过一生浮沉,“遇到他是我极大的幸运了。”
安昼倒着跳到我面前,握紧拳头鼓励着:“那更加不能轻易放弃了!”
“对,明天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沉寂下去的心变成等待晨光挥洒的天空,它被鼓舞了,然后更加忐忑地期待明天的到来。“说起来,”我看向走回旁边的安昼,担心地问,“你最近都在奶奶家嘛?lisa有没有可能回到家去了?听说拉布拉多是很有灵性的。”
安昼的表情随之忧愁起来,表示那天后就没见到lisa了。
“她有什么特征吗?”
安昼把眉头锁得更紧了,仿佛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世纪难题,最后只说lisa很聪明,叫声很响亮。
这对于狗而言可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地方,仅有的信息实在给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挫败感。接下来的路上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一起祈祷最后的结果会是好的。
越是让人坐立不安的事情,不管是从现实还是心理上都给到人难以预料的折磨。当我集中精神去想怎么应对时,被遗漏的因素是景澄放假了。
这可真是当头一棒,毕竟和他之间能行得通的沟通方式就只有当面对话,那些信息啊,全都被残忍拒绝了。
天空隆隆作响。
下午来了个不速之客,放现在来说,是那个罪魁祸首啊!
休息的时间我去后门,那里放置了一副休息用的简陋桌椅。
“景伯父。”我用上之前的称呼,想好了一个不太可靠的说法应对他将会有的疑问,不过他温润地对我笑着,就好像……好像我们已经认识过的样子。
“昨天来得太匆忙,没想到让你看到了。洛樱……”他停顿了下,感叹道,“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啊。“他说着,优雅地起身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是他在森与点的夏日套餐,在他身旁还有个牛皮纸袋。他把其中一杯冷饮给了我,略为抱歉地说,“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告诉他这是不要紧的,迟疑了小会儿,告知他景澄今天不在。
“我知道,没事。”今日的他换回了男性装扮,也没戴假发了。此次到来的他单刀直入,没有拐弯抹角,“有人和我说过你和景澄关系挺好,我这里……有件东西想拜托你交给他。”
我和阿澈关系挺好的?这是谁捏造出的世纪笑话?
“您误会了。”我实在一头雾水,喝了口冰茶压惊,苦笑道,“我们关系并不好……店里大家都是开玩笑的。”
“不管怎么样,你能替我把这件东西交到他手里吗?”他把纸袋拿起来,像个同辈人一样请求着。
这迷离的走向,像极了睡眠不足的神学编剧误食了什么毒菌写出了混乱剧本,人和物都是有剧毒的。“这是什么东西呀?”我问,“您可以亲自给他的呀,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你这话我很喜欢。”他侧过身剧烈地咳嗽了下,拿起茶饮前先回答了我的问题,“这是他母亲以前画的画,我希望他能先看看。”
画?
我机械地重复,“他母亲的画?”然后我想起了。
大一军训前夕,我跑到景澄屋里边打游戏边看他收拾行李。景伯父在自己的房间,我们另外在书房,在水管工第天知道几次掉进火里后,我扔了手柄去看他整理出来的东西。然后我看到了书柜下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我拿出来问,“可以看嘛?”
“可啊。”景澄停下了,突然坐来了我身边。他看着我打开,我看到里面是一张张水渍斑斑的画作,很随笔的纸,大部分画的是婴儿的睡颜,墨化开了,轮廓模糊不清。
“是我母亲的遗物。”景程拿起其中一张皱巴巴的纸,轻声说道。
但是,沙漏停不下来,螺旋难以逆转,我怜惜地抚摸着无法恢复原貌的纸,心疼道:“怎么弄成这样的。”
“都怪我没早点收下。”他说,“要是我能早点放好就好了。”
没能早点收下,难道就是现在这个意思?
“那晚,景澄没有收下?”景伯父听了我的话后,露出不理解的表情,我急忙又解释,“前几晚咖啡厅,我刚好撞见了。”
“唉,那么丢脸的时刻居然被你见到了。”景伯父捂着脸说,“真是的,他完全就不理我啊,那天我去那儿啊,也被赶出来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原来是这样啊!”我像突然接收到一份刻不容缓的任务般,整个人都振奋起来,“那我今晚就带过去,说什么都要亲手放到他手里。”
景伯父被我熊熊燃烧的斗志震惊到了,他连连扇手,试图扑灭从我身上激发到空气中的火星,“洛樱,也不用那么急,等他上班你顺便……”
“不!”我郑重地接过那个袋子,昂头挺胸地说,“我一定会尽快送达的,伯父,请您放心吧!”
我这一说完,景伯父反而举棋不定了,他纠结地伸出手,然后又收回去,反复告诉我“也不必如此着急”。事实上就算没有与景伯父的对话,我也不想等到明天的,你们偶尔也会受某种强烈的心情驱使是不是?不愿就此罢休,就是只是拖泥带水,你也总有预感,而事后又总有感触,你(将)错过了。
我要把他拉回来。
“樱子,剩下这把给你。”路竹向我举着把黄色的雨伞。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森与备用两把后备伞,而司马大叔和倪森一般开车来,所以就算天气骤变,大家也不会怎么着急。
“要不让店长送你回去吧?”白芷说道,“下雨晚上比平常要黑。”
倪森在那边也说可以。
“没事啦。”我边摆桌椅边说,“雨不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怎么麻烦。”司马大叔也在厨房说,“大家都在车里可热闹了。”
我看向白芷,问:“白芷前辈也是坐车吗?”
“雨不大我也一般自己回去的,咦!你是不是怕倪森,我可以和你一起!”
“她怕我干嘛?怕我卖了她啊?”
“不对,领班,”司马大叔也帮腔,“小樱也没几斤肉,卖了不见得能卖多少钱……卧槽,路竹你手抽筋啊,喷了我一身水!”
“呀,抱歉抱歉。”
这天之后回想,大家的话或许也是上天给我的暗示,只是被固执的我忽略了。
半个小时后,我被几个人推搡地拽进了一个荒芜的角落,真是刚从坑里爬起来又掉入了井里,地铁站明明就差个转角了。
摘自洛樱的日记
2013107mon晴天
天空是灰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