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守灵
数月前刚迎来一道吏部侍郎任命旨意的宋府，此刻到处都挂着白布。
宋家的那位刁蛮任性花痴恨嫁的宋大小姐死了。
那位救了宣王又在除夕宫宴上大出风头的宋大小姐死了。
从她的尸体被搜寻的人找到并带回宋家开始，直到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也是直到今天，来吊唁的人才少了些，这使得在前厅招呼的宋知青和宋云庭有了一些空闲的时光。
宋知青望了望满院的白，有些恍惚。
这个大女儿，他都没来得及好好关注一下，就这样子没了。
不过没等他多加感慨，耳边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宋知青看过去，只见宋云庭正望着一地的碎片发呆。
从宋袅袅的死讯传来，宋云庭就如同被抽了魂魄一般，没有了一丝生气。宋知青还以为他中了邪，正想着请个道士来驱邪的时候，他却突然好了。能进食了，还会主动来前厅帮宋知青招待客人。
不过宋知青却知道，宋云庭并没有走出来。
他同袅袅感情那般好，又哪能那么容易就放下？
宋知青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放缓了语气道：“没事，让丫鬟来收拾下就行。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庭之去灵堂看看。”宋云庭面无表情地朝宋知青行了一礼，缓缓地朝灵堂走去。
宋知青手臂僵了僵，望着宋云庭离去的背影看了半晌，过了好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孙氏头疼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已经起不来床了。灵堂里烧纸钱的活自然就落到了宋云姬宋云瑶，和宋云墨身上。
宋云姬和宋云瑶轮流，宋云墨随意。
宋云庭来到灵堂的时候，宋云姬和宋云墨都在。
宋云墨这个小人儿比女孩子还能哭，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宋云姬看着觉得有些好笑，便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快擦擦。”
宋云墨抽泣着点点头，接过帕子边擦边道：“对不起三姐姐，墨儿实在是忍不住……大姐姐平日里总是让青团给我做好吃的，教我做蟋蟀，带我出去玩，还指点我医术，大姐姐对我那么好……”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掉眼泪。
宋云姬原本都不想哭的，也被他带得红了眼眶。她抽了抽鼻子，将宋云墨揽在怀里，扯出一抹笑容来：“她呀，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她要是知道你整天为她哭，指不定该多得意呢！”
宋云庭望着灵堂正中摆着的那口厚重的棺材，心中的苦涩之感如同自己长了脚，瞬间爬满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抬了抬脚，只觉得原本轻松的鞋子，如今却有千斤重。
袅袅，我来看你了。
没有你的宋家，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等为你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就回去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温书，争取高中状元，三元及第。
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
“宣，宣王来了！”
小厮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说话都结巴了。
宋云姬皱了皱眉头，喝道：“宣王来了就来了，你这般紧张做甚？没得让外人觉得我宋府的下人这般没规矩！”
如此一喝，倒是有几分宋府女主人的威仪。
“他，他……”
小厮指了指门口，闭上了嘴。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赵璿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披散着长发，怔肿地站在灵堂门口。
他盯着那个棺材，没动，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但宋云姬就是感觉到了他的悲痛。
那种沉默着的痛，如同形成了一个气场，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进去。
难怪小厮如此失态，就连宋云姬自己也吓了一跳。
自家大姐不会还欠了宣王情债吧？
夭寿哦！
宋云姬眉头突突直跳，丧服下的手指头忍不住掐起来数着数：第一天是宋云庭悲伤不能自抑得让一家人都吓得差点去请道士；第二天突然来了个哭得没了形象的萧敬呈说要给自家大姐姐守灵，众人好说歹说才劝了回去；第三天是浑浑噩噩的纪清允来了，一句话不说但就是不肯走，至今还待在景怡院黯然神伤；第四天京兆府的王府尹喝多了酒来灵堂上发酒疯，被父亲带着人七手八脚地抬下去；第五天……
宋云姬瞥了门口站着一动不动的宣王，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墨儿，”宋云姬偷偷地推了推宋云墨，小声道，“你去把你四姐姐叫过来，就说我要同她换个班。”
宣王殿下可不是好惹的，他若是发起疯来，谁敢拦？
这种直面宣王的好机会，还是留给四妹妹吧！
宋云墨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瓮声瓮气地“哦”了一声，可刚站起来，赵璿就大步走到了灵前。
宋云墨行了个礼，又乖乖地，重新跪了下去。
一旁递香的小厮马上奉了香递过去，但赵璿没接。他一个眼神就没给，直接越过祭拜的空地，走到了棺木侧边。
“宣王殿下！”
“宣王殿下！”
两声急呼，同时出自于宋云姬和宋云庭之口。
宋云庭看了宋云姬一眼，上前两步目光再次对上赵璿，直接行了大礼：“家姐已走，人死为大，请王爷让她的灵魂得以安息。”
赵璿没动，他死死地盯着棺木里躺着的人，原本锐利的目光瞬间如同一滩死水。
“王爷，请让大姐姐安息。”宋云姬拉着宋云墨也跪了下去。
赵璿却恍然未闻，突然喷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忙朝赵璿跑过去，只有宋云姬没动。
宋云姬看了眼被血渍污了的棺木，忍不住叹了口气。
给大姐姐守灵真是个费人的差事。
尤以第五天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