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
“……所以，从那个时候你就开始算计我了？”
“那倒没有。”欧阳旭老实地摇了摇头，“如果本王知道日后你同他们会有这样的关系，本王的计划还能更完美一些。”
“所以赵璿他今日必死？”
“是。”
宋袅袅猛地站了起来，却突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两下。
“你……在茶里……”
话音渐弱，身子猛地往旁边栽去。
“给你下毒？本王还不至于……”欧阳旭话说到一半，瞥见宋袅袅口中溢出的鲜血，双眸不由得一缩，“何人竟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玩心眼！”
欧阳旭快步上前，伸手去探宋袅袅的鼻息。就在这时，宋袅袅猛地睁眼，手中的素银匕首快如闪电，朝欧阳旭面目刺去。
“放肆！”
欧阳旭双眼微眯，侧首往旁边规避，化指为钳，直取宋袅袅咽喉。
如钢铁般坚硬的手钳刚碰到对方细长的脖子，欧阳旭突然感觉后颈一酸，然后便如软体动物一般软趴趴地躺在了地上。
一击得中，宋袅袅顾不上高兴，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收起匕首，随手抹掉了唇角的鲜红。然后悄悄地跑到门边打开一条缝看了看，不一会儿就偷偷溜了出去。
屋门再次关上，地上原本被打晕了的欧阳旭慢慢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坐了起来。
他摸了摸地上的鲜红，又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竟然是番茄做的……”
“无暇。”
声音刚落，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欧阳旭身侧，屈膝半跪。
“主子。”
“断崖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本王担心阿善在小三手里吃亏。走，随本王一起，送宋大小姐一程！”
小三，本王这就把你的弱点给你送过去，看你还能如何金刚不破，以一挡百！
“是。”
黑影领命，倏然消失。
寒风凛冽，四下漆黑。
马儿跑得飞快，耳边呼呼的风声中，似乎还能依稀辨别出洒金街上热闹欢快的声音。
圣上仁慈，从除夕夜一直到元宵佳节，京城里都是没有宵禁的，只要百姓们愿意，就可以玩到天明。元宵佳节既是没有宵禁的最后一夜，又是年节的最后一天，京都的百姓总是能欢乐到月亮也落山为止。
宋袅袅又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就像要甩掉耳中嘈杂的声音一般。
这里离街市已经很远了，哪还能听到那些市井的声音？一定是自己出现幻听了。不但出现幻听了，似乎还出现了幻觉，欧阳旭那层层防卫的据点里安安静静的，就好似大家都睡着了一般。她溜进马厩，牵走了那匹看上去最强壮的骏马，然后又顺利地骑马踏上了前往那个断崖的山路。
一切都不大正常。
但宋袅袅没时间多想，她必须要赶过去看一看，赵璿是不是在那里。
哪怕这是欧阳旭的诡计，她也得跳进去看看才放心。
好在她溜出来的时候给赵璿和牧长舒留了记号，若自己的出逃真是欧阳旭的诡计，他们俩应该也能有所防范。
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割肉一般疼痛。宋袅袅抬眸远眺，依稀能看到黑乎乎的远方，那个突兀的崖顶，以及崖顶上模糊不清的人影。宋袅袅咬了咬牙，又甩了一把马鞭。
快一点，再快一点才好……
赵璿挥剑砍倒扑过来的最后两个士兵，抬头望向士兵护卫之中，一直未曾动手的牧长舒。尽管他早已精疲力尽，但目光依旧清亮锐利。
“你竟然和欧阳旭联手，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的乳娘！”
“我自然不会忘。”牧长舒抿了抿唇，“等你死后，我自会好好补偿她。”
“呵！”
赵璿冷笑，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赵璿侧身挥剑，“锵”的一声，长箭被劈成两截，带着箭头的那一截往前飞了一段距离，“咻”的一声，插在牧长舒身前护卫的脚边。
赵璿踉跄了两步，对上身后冷静从容，还未放下手的杨从善。
“欧阳旭呢？”赵璿问。
“对付你，还不需要王爷出面。”
一批士兵被赵璿处理完，杨从善和牧长舒都没有下令让士兵们再上。毕竟在他们看来，赵璿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取他性命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杨从善打算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让他死在自己最为得意的箭法之中。他面无表情地抬手，从身后箭筒里抽出两支箭，搭上弦。
见状，赵璿反而不动了，他将箭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躯，朝杨从善淡淡一笑。
“你这箭术，是欧阳旭教你的吧？”
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出门逗鸟的大爷遇到了下棋回来的大爷，两人闲聊两句：“老杨，这么早，早饭又没吃吧？”
“宣王说的什么，从善听不懂。”
杨从善眼皮子都没动，手下倏然一放，两支箭朝赵璿直飞过去。
赵璿双眼微眯，提剑原地一个后空翻，“锵锵”两声，两支长箭再次被打落。
“听不听得懂你自己心里清楚，本王派人找到了早年留在欧阳旭身边的那个前朝老奴。他告诉本王，欧阳旭最为得意的箭法，是一弦七箭，不知道你能一弦几箭？”
话音刚落，赵璿只觉胸腔翻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杨从善的箭中带着内力，自己如今的状态，硬接此箭，终究还是太冒险了一些。
见赵璿站立不稳，杨从善冷冷道：“想知道，那就看你能坚持到几箭。”
说着，再次抬手，取出三支箭，搭在弦上。
牧长舒神色微动，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锵锵锵。”
箭与剑相碰的声音。
赵璿半跪在地，胸口因气血翻涌而剧烈起伏。
“第四箭，宣王爷接好了！”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四支长箭同时射出，如四道闪电，朝赵璿四个要害而去。
“噗——”
赵璿挡下三支，最后一支终是避无可避，刺入了早已染满了鲜血的手臂。
赵璿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睁着双眼，望着苍茫而深邃的天空，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还好，总算是避过了要害。
牧长舒不动声色地望了杨从善一眼，然后望向高空中的那轮弯月，不忍再看那个被众人围困在悬崖之前的那个浑身是血、累得站都站不起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