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弹棉郎弹棉花
冬日的暖阳让人眷恋，也格外刺眼。
顾轩抬头望了望，这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呢，从未问过他吃穿用度的人，如今倒是关心起他来，这好意，他还真消受不起。
顾家大房的院门半掩着，顾轩抬步而入。
院子里，于氏和顾莹正在摘菜，顾轩忙一礼：“见过大嫂。”
于氏点头，正欲开口，顾莹就抢过话道：“二哥！爹说的真准，说你要过来，让咱们给你留着门呢。”
“嗯，大伯会算，他人呢？”
顾莹眼中闪过狡黠：“爹啊，他在堂屋里和娘说事呢，说要赶紧把琳姐姐给你娶回来。”
于氏一点顾莹的额头，笑道：“二弟，快莫听她胡说，爹和娘在堂屋呢，你进去就是。”
“多谢大嫂。”
堂屋里，顾老大边喝着茶边和杨氏说着事，见着顾轩来了，杨氏忙起身道：“阿轩快进屋来烤火，你这背着包袱，是打算回书院了？”
顾轩点头：“嗯，我来看看您和大伯，就回书院去了。”
杨氏拉过顾轩坐下：“阿轩来陪你大伯说会儿话，正好你大伯回来，你先前也送了只山鸡，要不吃了饭再回书院？”
“多谢大伯娘，您不煮我的饭，我过会儿就走。”
听顾轩这么说，杨氏有些犹豫，她看向顾老大，顾老大使了个眼色，她便出了堂屋。
“阿轩，你坐到跟前来。”
“诶。”顾轩听话的坐到他大伯身边。
顾老大看着他，半晌才道：“阿轩，今儿我跟你爹去书院寻你，顺便打听了番，才知你已告假多日。
你虽是读书人却也是习过武的，大伯不是迂腐之人，这事就不拦着你。
如今县城南北城门处已严加盘查，若非必须，行人不得随意出县城，你千万小心些。”
“嗯，多谢大伯！阿轩会小心的。”顾轩心下思忖着，他大伯都如此说，想来县城的事定是有些棘手。
“去吧，大伯也就不送你了。”
“诶，大伯在家多保重。”顾轩拱手一礼，出了顾家便直奔村尾。
院子里，喻琳琅正在兑石灰浆，她去请教了番张老叔，就往石灰浆里加了些硫磺，院子里便飘散着股特别的臭味。
“琳妹妹。”
这突然出现于耳旁的声音，让喻琳琅很是意外：“顾轩，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要回书院的么？”
顾轩一脸笑意：“嗯，我来同琳妹妹说几句话就走。”
“说吧，我倒要听听是何重要的话。”
隔着篱笆栏，听顾轩细语几句，喻琳琅便蹙起眉头：“顾轩，那把剑你就先好好收着，切莫示人！你就是在书院，也得小心些。”
“琳妹妹别担心，我会小心的，你近些时日少去县城，过些时日，我就回来了。”
“好！你护好自己。”
顾轩没再多言，看了眼小丫头，就直奔县城，男儿志在四方，贼人都到县城了，他岂能苟在家中？
喻琳琅心下有些担忧，这里不同于后世，如今就是封了城门，想要在城内找出漏网之鱼，怕也是不易。
喻芳从灶屋出来，就捂住口鼻，嗡着声音道：“大姐，你这回兑的石灰浆好臭啊。”
喻琳琅白了她一眼：“臭什么臭？硫磺本就是这味儿，它乃是火中精，是药材，你可得记住了。”
这话让喻芳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实在是闻不惯：“大姐，咱们用这石灰浆涂桑树和果树，就真的能杀虫？”
“当然！走吧，咱们涂树去。”说着，喻琳琅便提起木桶，拿起两个用高粱穗做的小刷子。
喻芳忙道：“大姐，那你先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片刻后，喻芳的脸上多出块布来。
桑树地里，姐妹俩一阵忙碌，修过枝的大小桑树上都被涂上层石灰浆。
蓦地，如拨动琴弦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接着便是一阵带着唱腔的吆喝：“弹棉花咯——弹棉花咯，谁要弹棉花……”
喻芳忙站起身：“大姐，你快看，是弹棉郎！”
喻琳琅抬眸瞧去，张家请人来给张云霞弹嫁妆了，跟在张铁祥身后的两人边走边吆喝着，背着长弓的人时不时地敲下弓弦。
喻芳蹲下身子，扬起小脸道：“大姐，你想不想去看？那弹棉花的声音可好听了。”
喻琳琅看着她二妹，嘴角带着笑：“你想不想去？”
“想！可是大姐不去，我也就不去了。”说着，喻芳就撅起小嘴，可怜巴巴的。
“咱们把桶里的石灰浆刷完，就去看看，这石灰不能浪费了。”
“好！”
喻琳琅也想去看看的，听说弹棉花是祖传的手艺，每年冬里都会有弹棉郎来走一遭。
桶中的石灰浆已见底，张家响起了弹棉弓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煞是好听。
喻芳眨巴着眼，一脸讨好：“大姐，咱们刷完了，我能去铁汉叔家看了么？”
“去吧，我到水田里洗桶和刷子去，过会儿就来。”
“呃。”喻芳应了声，就朝张家跑去。
张家院子里围着好些人，不少孩子在院子里嬉笑打闹，杨氏见着喻琳琅来了，忙道：“大丫头，你来了啊，快到屋里坐去，云霞在家呢。”
“诶。”喻琳琅有些不好意思：“杨婶子，你忙你的去，我看云霞姐去。”
“她就在偏房里呢。”
屋里，张云霞正绣着帕子，听见喻琳琅的声音，忙迎了出来：“琳琅，你可算是舍得过来了，快进来坐。”
“嗯。”喻琳琅进了屋，入眼的便是张云霞的嫁妆。
木箱木柜上都绘着鸳鸯戏水，亦或是喜鹊登枝，全是成双成对儿的，连一旁的纺车和织机都漆着红。
喻琳琅也明白，百姓家的嫁妆大多都是木柜木箱及纺车织机的，金银玉器那些可是大户人家才会有的东西。
张云霞倒了杯茶放在桌上：“琳琅，这是茶水。”
“好。”喻琳琅接过茶抿了口，就打趣道：“云霞姐，你这名字真是取的好，如今你的脸上还真就飞上了两朵红霞呢。”
张云霞咬着牙，佯装恼怒道：“好啊！你个小妮子竟敢打趣我！看我今儿如何收拾你！”
说着，便伸手拧向喻琳琅的腰。
一时两丫头嬉笑打闹起来，喻琳琅忙讨饶道：“云霞姐，我错了，你饶过我，我去院子里看弹棉花去。”
张云霞嗔了她一眼，停了手：“哼！这还差不多！”
话落口，她拿过绣绷子：“琳琅，你看看我绣的鸳鸯怎么样？”
“云霞姐，你的绣活儿不错啊！我压根儿不敢跟你比。”
“好啦，你就别哄我了，谁不知贺奶奶的绣活儿好，难不成她还不教你？”
喻琳琅扬起脸：“云霞姐，你可是说错了！你若让我绣鸳鸯，我定能绣出鸭子来，今儿我就先回去了，想来家中要吃饭了。”
张云霞知她家正修房子，忙应道：“成，那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忙你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