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定情信物
一顿饭后,天还是下着小雨。
贺氏几人便在火堆边剥桐籽,家中修房得用到桐油。
喻琳琅则是换上油布鞋,准备割些兔子草回来,她刚下院子,顾轩就拿着把镰刀跟了上来。
“顾轩,你也要去?”
“嗯。”
“那你等等,我去拿个斗笠。”
冬日里,大多草木已萧条。
可偏南之地不同于北方,一眼望去,远山依旧苍翠,山上多的是苍松翠柏。
地里青菜长得好,草也长得格外茂盛,平日里都是去野地里割野草,菜地里的草便留着下雨或者忙时割。
喻琳琅扒拉下黄菜叶,如今家里已杀了猪,黄菜叶正好用来喂鸡和鸭子。
“顾轩,这回陈县令犯下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顾轩抿唇,看着小丫头,面色有些凝重:“琳妹妹,此案说来话长,陈县令之案牵连甚广,估摸那卓大人不会审理这案子,已上报到郡上,堂审得等到郡上派人来了。”
“哦。”喻琳琅点头,斗笠猛地下滑挡住她的眼,她抬手随意一扶:“顾轩,我记得今年正月里,那时候听说好些人家的姑娘不见了,不少人去衙门里报案,是不是就是跟这回的断足案有关?”
“还有那回跟踪我和阿芳的那人,最后你挑了他的脚筋,当时你说那人定是惯犯,如今想来他的背后定是有人的,只是后来一直没听你提过他,我便也没问。”
听着小丫头所说的,顾轩只觉得她实在聪慧,他点头道:“嗯,琳妹妹说的没错,那回待我回去之时,在草丛里没找到人,我便没多寻,有一回在县城里倒是见着了,那时候他已成了要饭的乞丐,似乎也说不了话,如今想来他定是被割断了舌头。”
“他是拐子,乃是罪有应得!”
顾轩想了想,蹙着眉道:“陈家一处宅子里关着不少女子,最大的不到十五,最小的也才十一岁,都是拐子们从各处弄来的。”
喻琳琅怔住,不用问,她都知道她们的遭遇。
见着小丫头似乎是被吓到,顾轩忙道:“琳妹妹,你莫多想!陈家这回是逃不掉的,他犯下此案,府上还窝藏细作,族人也是恶行累累,就在昨儿,有不少人往县衙里递了状子。”
“嗯,我没多想,我就是心疼那些个孩子。”
“那就好。”顾轩有些后悔,他或许不该说出此事的。
细雨如丝,只听得林子里鸟叫的声音。
喻琳琅摘下斗笠,抬头望着天,任雨丝落在脸上,在这里,人命在权贵的眼里贱如草芥。
顾轩夺过她手中的斗笠,给她戴好:“琳妹妹,说好不多想的。”
“没。”喻琳琅看向顾轩笑了笑:“我就是觉得我还活着,真好。”
“不许胡说!走吧,咱们回家了。”说话间,顾轩就提过背篓背上。
喻琳琅只得解下围裙给他系在后腰,免得弄脏了他的衣裳:“顾轩,你会吹笛子,对不?”
琴棋书画乃是文人四艺,他当会才是。
顾轩勾唇笑道:“会。”
“那就好,前儿见一大叔半天没开张,见他又腿脚不便,我便买了支,要不你拿去玩儿?若是不要——”
喻琳琅的话还未说完,顾轩便出声道:“要!当然要!琳妹妹送的,岂有不要之理?”
“那我回家就拿给你,你还是早些回书院,你不能耽搁太多功课。”
“好,那我明儿就回书院。”
到家,两人去火堆边烤了会火,喻琳琅便去拿出了竹笛。
顾轩一眼就瞧见上面的字,心下欢喜不已:“琳妹妹,我会好好保管竹笛的。”
喻琳琅不在意的挥了下手:“无所谓,反正我又不会吹,这大冷的天,看在你帮忙割草的份上,便送你。”
顾轩直直地盯着她,这是借口,上面刻着个琅字,分明就是送他的定情信物。
“琳妹妹,要不我教你吹笛子,如何?”
“不要,我学不会。”喻琳琅摇着头,其实她上辈子学舞蹈,那都是她老妈逼的,因着她老妈喜欢,便送了她去。
顾轩宠溺道:“好,那以后我吹给琳妹妹听。”
说罢,他便把竹笛插在腰间。
翌日,天晴。
趁着冬里都不太忙,喻成景一早就去了村里各家喊人,家里得动工。
顾轩去后山打了几只山鸡野兔送到喻家三房后,回家正收拾包袱,便听见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忙出了屋,打开院门。
“爹。”顾轩躬身一礼,见着眼底一片乌青的人,他的心底还是掀起一丝波澜。
“嗯。”顾老二嗯了声,便入院中。
屋里使着针线的戚氏,忙迎出了屋:“当家的,你回来啦?这回怎回得这么早?”
看着眼前涂抹了脂粉的戚氏,原本就疲惫不堪的顾老二蹙起眉头,不耐地道:“无事便不能回来了?”
戚氏笑了笑,忙小意道:“当家的,看你说的是哪里话,最近不太平,县城的事都听说了,怪吓人的,我和孩子们就盼着你早些回来呢。”
顾老二的脸色好了些,迈步进了堂屋里。
顾书忙端着茶到跟前:“爹!您快坐,书儿刚给您沏了茶,您暖暖身子。”
“嗯。”顾老二接过茶盏,轻抿一口。
这顾老二拉长着脸,戚氏有些琢磨不透,她又道:“当家的,你莫多想!你早些回来是对的,在书院念书的轩儿都回来了呢。”
顾老二没作声,只瞧了眼戚氏,便起身去了偏房。
房间里,顾轩已收拾好包袱,见着他爹过来,他忙搬过张凳子。
顾老二直接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顾轩,他这儿子的心里还是怨着他的,其实他也没想过要他的命,那回真的是失了手。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轩儿,你可知县城的事?”
“爹说的是何事?”
“昨儿夜里,县城里有户人家被细作报复,一家六口全被杀死。”
顾轩心下一震,抬头看向他爹:“爹说的可是真的?”
顾老二腾地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人命关天的事,哪里还能说笑?我去书院寻了你,都说你已告假多日,你是不是也卷进了蛇美人的案子里?”
“爹到底想说什么?”
“你先别去县城,也别回书院。”
“我的事,爹是从来不过问的,您突然这样,我这个儿子还真不习惯。”说罢,顾轩提着包袱出了屋。
顾老二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站住!你就是这么给你爹说话的?你的眼里可还有你爹?”
顾轩回头看了他爹一眼:“爹眼下乌青,当去歇会儿才是。”
丢下这话,顾轩便跨出院门去了顾家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