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您是英雄
“婶子，这是阿奶让给张窑叔端的饭，您莫嫌弃。”
冯氏都忘了吃饭这事，她忙道：“大丫头，我哪里会嫌弃，实在是多谢贺大娘，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家了，帮咱家不少回了。
“婶子客气了，您快给张窑叔端去。”
“诶，大丫头慢走。”冯氏说着，端着饭菜进了屋。
看着饭菜，张窑咽了咽口水，心下五味杂陈，嘶哑着嗓子道：“小云，苦了你和蛋儿了。”
冯氏眼中又噙上泪：“窑哥快吃，如今你回来了，那些苦都值得。”
张窑端起碗如狼吞虎咽，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进碗里，他吃的苦都值得，他总算回来了，他还有家。
“您吃完饭再洗澡，我这就去把水打来。”冯氏抹着泪出了屋，她是喜极而泣。
灶前烧火的张蛋儿一脸笑意，他有爹了，以后再也没人会说他是没爹的孩子了：“娘，我下午跟大姐钓鱼去，好熬汤给爹补身子。”
冯氏鼻子一酸：“好，必须同喻家大姐一起，你自个儿可别下河去。”
张蛋儿点头：“嗯，娘放心，蛋儿省得。”
下午，喻琳琅带着张蛋儿去了河下钓鱼，里正带着些时令果子和蔬菜来了张窑家。
两间茅草房外，张窑静坐着，不到而立之年的人，样貌就跟不惑之年的人一样。
看着这，里正也生起几分同情来，他叹了口气道：“张窑啊，这么些年，你定吃了不少苦！官府来信儿说你人没了，发放了几两抚恤银，让你爹领了去，只是这事一直都是瞒着的。”
“不管如何，你爹娘都养育了你一场，如今你回来，切莫为了那几两银子再去闹，你就当是孝敬他们的好了。”
张窑那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看着里正，半晌才应了一声。
“那就好！日子会好起来的，这分家是我做的主，只是你家张蛋儿还没名字，还没去官府登记，一直都说等你回来取名的呢，等你给取了名，就来大院寻我！”
张窑心下酸楚，点了点头。
里正没再多说，起身出了草屋。
下河沟的深水塘边，喻琳琅握着竹竿端坐着，跟前点了支水蜡烛熏蚊子，如跳蚤那般大小的小黑蚊叮人可厉害了。
“大姐。”张蛋儿仰起小脸：“蛋儿要好好谢谢你。”
“哦？谢我作甚？”喻琳琅有些好奇。
张蛋儿脆生生地道：“你说我爹会回来的，果真回来了！除了娘，你是第二个说我爹会回来的人。”
喻琳琅一怔，那其实是她随口说的安慰话：“蛋儿，你不必谢我！你爹是从过军的，他是英雄！他就该回来。”
张蛋儿的眼睛异常明亮：“大姐，你说我爹是英雄？你没有骗我吧？”
喻琳琅揉了揉张蛋儿的头发：“当然没有！蛋儿，你数数几条鱼了？够不够你爹吃了？”
“好！一，二，三，四，五！大姐，五条够了！”
“那走吧，咱们回去了。”喻琳琅站起身，两人一番收拾，便提着桶回家。
篱笆院前，喻琳琅看着张蛋儿进了屋，她才回院里，或许张窑是上过战场的人，她想知道他的故事。
茅草屋里，张蛋儿把桶提到张窑跟前：“爹！您看！喻家大姐用大鱼换走了我钓的小鱼，今晚就给爹熬汤喝。”
张窑咧嘴笑开，沙哑着嗓音道：“辛苦蛋儿了，蛋儿，以后你就叫张平安，天下太平的平，家宅安宁的安。”
张蛋儿怔了下，忙出屋嚷道：“娘，娘！爹给我取名字了，叫张平安！”
说着，又跑去了喻家：“大姐，二姐，我有名字了……”
喻琳琅老远就听到了，她出了灶屋，浅笑看着张蛋儿：“张平安！你可会写这三个字？”
张蛋儿怔住，红着脸摇了摇头。
“过来，我教你写！”说罢，喻琳琅去灶间取了块木炭，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写起来。
“学会了没？”
“嗯。”张蛋儿点头。
“那快回家写给你爹看！”
“谢谢大姐！”张蛋儿又如之前那般边跑嚷着。
“爹，您看！我会写我的名字了，大姐刚刚教的。”
看着地上的几个字，张窑惊诧不已，那喻家丫头竟识字，又恍然想起喻家贺大娘是个识字的，他舒了口气，这于他来说似乎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爹，大姐每日都会教我识字，她说等过些日子，送咱家一对兔子，不过要我背兔子草去换，她说人不能不劳而获……”
张窑越听越诧异，喻家的姑娘竟被教的这么好。
张蛋儿又仰起小脸：“爹，您是不是英雄？大姐说您从过军，您是英雄，说英雄就该回家。”
张窑的心下一颤，他哪里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个小卒而已。
“哦，对了，爹，您别说话，娘说您要少说话！”
一时屋里，一人说着，一人安静地听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下来。
“平安，快收拾桌子，准备吃饭了。”
“诶。”张蛋儿应声，忙收起桌子来。
接下来的日子，喻琳琅上山下河都会带着张蛋儿，对他家格外的照顾。
待张家做出扬谷风车时，因着是喻琳琅的点子，张家直接把风车抬去了她家，分文没要，又一阵商讨后，张家的几个手艺人便着手做打稻机了。
那之后，村里就传出顾喻两家要退婚的话来，贺氏听了，可说是寝食难安，王晴也是忧心忡忡。
喻琳琅看在眼里，笑着劝慰道：“阿奶，不就是谣言么？您别往心里去，能说这话的也就那么两家而已。”
“你倒是心大！老婆子我急得快跳脚了，你还跟个无事人一样，那顾大顾二跑货未归，如今我想去说道一番都不成。
喻琳琅笑了笑，坐到贺氏跟前：“阿奶，过几日，我去县城书院看看顾轩，您觉得如何？”
贺氏眼睛一亮，她家野马开窍了：“好！那阿奶和你娘赶做双鞋，你到时候给他送去。”
“那阿奶，您们可要赶紧了。”
“这哪用你说！”说话间，贺氏便去屋里寻出鞋样。
“阿奶，鞋做大一点，顾轩肯定长个了！我都长了呢，您看我这草鞋！”喻琳琅提起裙摆，伸出脚来，草鞋脚趾头处明显鼓着。
贺氏瞅了一眼，皱起眉头：“嗨哟！你还真长了！快去把鞋脱下来放着，留给阿芳穿，去年割的乌茅草还有些，下午让你爹给你打一双！”
喻琳琅眼中闪过狡黠，故意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儿，轻拉着贺氏的衣袖：“阿奶，您偏心，给顾轩做布鞋，却给我打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