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总挨骂的岳芸鹏
“不至于,不至于!”
“单先生可是跟你金师爷平辈。”
“我就算拜了也只是记名弟子。说白了,就是有个名分。我爷爷他知道师叔的事情,怕我说评书受人欺负。”
“呃”
一听高祁薪提起郭德刚,于慊立刻懂了意思,点点头:
“你爷爷有心了。”
“所以啊,师父,您要是让我一直跟着演出,那只能等半年后。这节骨眼上,我还是多跟着您学吧。”
“那行吧。一会我和你师叔说一下,那就先锻炼你的快板书。毕竟咱家有底子,评书你师叔会的也多,你没事多往那跑跑,带一摞本子回来。”
“那师叔不得心疼死?”
“哈哈哈哈”
于慊哈哈一笑间,白慧敏换好了衣服:
“小薪,咱们走吧。”
“诶,成。师父你去不?”
“不去,下午我得给鸽子洗澡呢。”
于慊指着阳台上的鸟笼。
“行,对了,师父,拜师礼您看下,还有师叔一份。这礼物师叔肯定喜欢,但您要是不喜欢,回头上家我在给您换。”
“什么啊?”
“给师叔的是梅先生提字儿的湘妃竹扇。给您的是穷不怕师祖的醒木,李鸿章送的那块。
“当啷。”
于慊手一抖:
“谁!?”
“师祖的醒木啊。”
高祁薪笑了笑。
朱绍文,艺名“穷不怕”,曾经的天桥八大怪之一,也是于慊这一支的师祖。
朱绍文的弟子是徐有禄,徐有禄的徒弟是焦德海,焦德海的弟子是张寿辰,而张寿辰的义子正是于慊的师祖高凤山,高凤山是于慊的师爷,也就是高祁薪的师爷石福宽的师父,论枝儿数代,正是于慊和高祁薪的师祖。
而高祁薪爷爷送的这块醒木,正是当年李鸿章在天桥茶馆里听到了穷不怕朱绍文的相声,心里觉得喜欢,差人送过去的。
几经辗转最后落到了高祁薪爷爷手里。
而如今在被当做拜师礼送回来,那意义可就大了。
“你”
于慊嘴后有点哆嗦,看着笑嘻嘻的高祁薪,最后翻了个白眼:
“小王八蛋!”
“哈哈,师娘,咱们走吧。师父,您赶紧找借口去和师爷喝酒去吧,嘿嘿。”
防盗门关闭。
于慊打开了出自京西绣娘庄的锦盒,梅先生的扇子确实很珍贵。郭德刚也喜欢收集名家扇子,只是奈何一直没一个能镇宅的扇子。
如今有了梅大家的扇子,也算是功德圆满。
而那块黑漆漆的醒木,
“呼”
他长舒了一口气。
起身来到了阳台,点了一颗烟。透过窗户看着推着婴儿车和自己媳妇一起往外走的高祁薪,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有个身世不一般的徒弟可真不错!”
几天后。
大雪。
“大侄儿,我送你吧?这么大的雪。”
“不用,乐叔,我坐公交车走就行。”
高祁薪笑着摆摆手,拒绝了虎头奔里坐着的中年人,朝着公交站走去。
等了一会,公交车来到。
他直接从崇安区人民路晃晃悠悠的上了车。
车上没座,他就站在角落里碎碎念叨着相声的基本功贯口,从《八扇屏》到《报菜名》在到《数来宝》。《十八愁》、《问答赶辙》、《绕口令》
一套贯口碎碎令叨完,车也到了站。
距离天桥德芸社的剧场天乐戏园还有一段距离,顶风冒雪的,在同人堂坐了一天班的高祁薪开始跑步前进。
他现在时间确实排的满满的,但也不能耽误锻炼身体。
等跑到了剧场,身上也出了一身汗。
他从后门进去,这会是晚上6点多,好多人都去吃饭了。一路走到了后台后,还没进去,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呵斥声。
“你是个猪脑子吧?让你给我搭个活,你那嘴怎么跟秤砣一样?说个话那么费劲呢?”
他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左右。
没什么人!
想了想,他推开了门。
声音顿时一收。
走进去后,屋子里就俩人,一个曹芸金,一个岳芸鹏。
此刻曹芸金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椅子上,而岳芸鹏则站在他旁边,头耷拉着,看起来就跟个受气包一样。
“师哥们好。”
他拜师才半年,虽然是于慊的开山大弟子,可按照辈分,无论是曹芸金还是岳芸鹏都比自己拜师早,得喊一句。
但同样是因为他是开山大弟子,地位也不差。云字科的人后台见到了他,师弟虽然能喊,但也得规规矩矩的,比他入门早也不成。
因为他师父是于慊。
而看到他走讲来,曹芸金那大马金刀的模样也收敛了一些,不爽的看了岳芸鹏一眼,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师弟,来了啊?晚上的场还没开呢,我先去吃饭,你呢?吃了没?”
“吃过了。”
“行,那我走了。”
说着,有些讨好的拍了拍他肩膀,直接走出了更衣室。
而等他离开,高祁薪看着满脸委屈的岳芸鹏,忽然叹了口气:
“师哥,又挨训了?”
“小薪”
岳芸鹏的脸上写满了委屈。
“我我就那么笨吗?”
“说说,怎么了?”
“就我俩使了个活。他本来是想带带我,可可我可能接话的气口不对,抖了几个包袱没响”
岳云鹏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直接没了声。
“然后他不乐意了,训你了,对吧?”
“嗯!”
小岳委屈的应着。
“他主动要和你登台的?”
“嗯。”
听到这话,高祁薪在心底叹了口气。
前世的时候,那会曹芸金退出,他在部队里当军医。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俩月开外了。为此,他还是特意给于慊打过一个电话。
因为不太知道内情,就问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
师父一口回绝了。
而最近一段时间,他每次来剧场就开始逐渐留了个心眼。
主要是想看看,这位到底是怎么能走到后世那个地步的。
而在高祁薪通过这半年看来,其实就是一个字。
狂。
太狂了。
这个狂一来带有目中无人的意思,二来,这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就跟有的孩子从小看起来就特别恶的那种。
打天生就如此。
但一个人狂,得让众人服气,他才能狂。别人要是比你能耐比你强,还这么狂,那就纯粹的找揍。
目前,德芸社弟子们的后台,曹何二人各分半壁江山。
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徒弟别管大小,看到俩人都得让上三分。
原因呢?
何先不提,曹芸金这人确实得承认。
有能耐。
他就是天生干相声这碗饭的。
可能是从小跟着郭德刚的缘故,台风和郭德刚简直一模一样。虽然曹芸金今年才20岁,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只要按照这个风格下去,这一准是德芸社的接班人。
他狂,有狂的资本。
相声基本功就不说了,那都是从小耳濡目染,跟着师父一点点学的。而无论是现场包袱,反应,还是腔调气口,以及那种大心脏,确确实实都是天生干相声的料。
而别看岳芸鹏现在这般委屈,可心底他对曹芸金同样是服气的。
这位师兄在云字科的师弟们心中分量很重。
一来,人家业务确实优秀。不管谁来捧逗,哪怕是师父给他捧哏,也不会有人觉得别人反客为主。
他始终能站在逗眼的位置把c位拿捏的死死的。
而对于师弟们来讲,为什么他都狂成这样了,别人还敬他?
真的是怕么?其实不然。
这半年时间里,高祁薪把他的作为都看在眼里。
原本他以为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可实际上德芸社现在的剧场里,徒弟辈的人能上场说相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这个最早出师的师哥肯带。
就比如眼前的岳芸鹏。
现在的小岳岳可不是后世那红的发紫的小岳岳。
如今的他不仅是云字科里最差的,甚至德芸社里包括徐德谅那群和郭德刚平辈的人都主张不要他了。
来了几年,每天就是打扫卫生,练基本功,然后偶尔上台一趟适应一下。甚至到现在连他适合捧逗目前都没找准定义。
说穿了,说他资质最差真的一点都不冤枉。
但人家在后来笨鸟先飞,成了德云一哥,好一出逆袭的典范。但却忘记了,要逆袭之前,他还是那个无数人嫌弃的笨鸟。
甚至连固定的捧哏都没一位。
只能偶尔和老先生搭一搭。
而就是这么一位,曹芸金依旧没落下过,甚至还是主动提的要求。
说穿了,现在的曹芸金内心的膨胀还没到那一步,郭德刚压得住。而只要能压得住,他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师兄。该师兄履行的义务,他一样都没落下。
只不过这人的处理方式有问题。
别人是帮着找缺点,他是属于那种用自己的优秀衬托你的垃圾,然后靠你自己反省的那种。
对强者不服,对弱者虽然讨厌,但却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曹芸金是这么一个性子的人物。
而对于目前还没开窍的岳芸鹏来讲,高祁薪也看得出来。他委屈归委屈,可对曹芸金却没有过多怨恨。
恰恰相反,他还真得感谢曹芸金。
因为在德芸社这个越来越好的舞台上,他这个吊车尾目前真就只剩下了师兄肯拉着他继续上台了。
高祁薪又叹了口气。
看着岳芸鹏,想了想,他说道:
“师哥,你听师叔说了没?师叔想让你给我捧的事情?”
“听说了。小薪你”
岳芸鹏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小薪,我知道你现在不要人,还要考学。但等你考完了学,我能给你捧不?”
看着他跟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的目光,高祁薪又叹了口气:
“师哥,来,你坐下,听我跟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