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慊儿，咱俩各论各的
上辈子，高祁薪记得很清楚。
他并不是在这一场天津演出时被揪回去的。
而是他在小剧场里第一次登台，和人搭了一段传统相声《八扇屏》之后，当天下午，爷爷就让人把他喊回去了。
一问才知道，从自己走到登台那半年多时间里，一直身边就有人跟着他，跟老家人报告着他的行踪。
高祁薪没武侠小说里那听声辨位的能耐，又没专业的反跟踪手段，自然没法发现。
而登台后回到家里，那时候爸妈也都在。
爷爷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过够瘾了没？过够瘾了就赶紧念书去，明天继续去同人堂坐班，然后等大学了去中医院实习去。”
而那会他还是个愣头青，叛逆期到了尾巴，所以拒不从命。结果被姥爷直接抓到了部队里，当了一个新兵蛋子外加野战医院的医护兵，天南海北的跟着部队去演习，别说练习相声基本功了，每天能睡个安稳觉都是谢天谢地了。
他在部队里待了4年多，最后转业回来地方，被分到了403医院。而那会的德共社已经火遍大江南北，高祁薪虽然还是去拜访了于慊，可基本功落下了，加上他已是职务在身，俩人有师徒之名，反倒没了情分，生疏了不少。
所以，相声不学了，在医院干了六七年，复原了太乙紫金锭这门失传的太乙大药后，家里人动了关系，直接把他重新丢回了同仁堂从了政，主要负责中成药改进研究的工作，而之所以说是从政的原因是同人堂在1963年从私营改成了国营，但里面还有创始人乐家的股份，但实际控股其实是国有化，直接和相关部门挂钩。
很少有人知道，当年身为“伶医”，也就是走街串户，行脚郎中的乐家先祖之所以能创立的起同人堂，是因为当时在太医院任职的高家先祖在某天去茶馆喝茶时，遇到了他，看他给人治病颇有独到之处，有心结交，交流医术。
这一交流不打紧，同人堂创始人乐家先祖乐昂杨被高家先祖的医术所折服，引以为师。而高家先祖也觉得这小郎中是有几分道行。虽然已经拜了师，不好传承衣钵，但高家人行医，不太讲究门户之别，愿为天下无病无灾，所以从不敝帚自珍。不仅让刚从宁波府出来的伶医乐显杨住在了家里，还细心教授其医术。一度让乐显杨动了拜新师的念头，可却被高家先祖阻拦，言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可逾越。
甚至连创立同人堂的药铺都是用的高家的房子，租金每年只有一文钱。而第一批药材也都是高家人出的钱财给进来的。也不求对方赚钱，只求让老百姓能看得起病。
并目，连同人常的祖训：“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以及“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的篇言也都是高家先祖赐下来的。
最后等到了乐家先祖医术得到了高家先祖的认可后，高家人直接把他带进了太医院，成为了一个吏目，登堂入仕彻底告别了伶医的生涯。
所以，虽然外人只知乐家同人堂，却不知乐显杨留下了了祖训，同人堂只要还存在一世，便要世世留高家六成份额。
违者欺师灭祖革除族谱。
所以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按照高祁薪的那句话，乐家人就是同人堂的面子，而高家就是里子。两家人的合作一直很紧密，关系也非常好。哪怕是建国后同人堂重新改组改成国有，在属于乐家人的股份里面依旧有高家一份。只不过被高祁薪的爷爷从六成改成了四成。
高家打明朝传承到如今，世代行医，无论底蕴还是其他，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说穿了，真不太缺这些东西。宁少得，而不损关系。
毕竟乐家人也要养家糊口的。
而高祁薪从部队回来后，因为事物繁忙，曾经年少时那对相声的喜爱也就逐渐放下了。一晃眼，他以步入中年，成就无数，硕名累累，可一直没碰到缘分不曾娶妻生子的他反倒成为了家里的一个另类。
原本他都打算好了若遇不到对的人，那便孤老一辈子也无事的时候，谁知道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一脚把他重新踢回了十六岁。
而那醉酒之夜，与自己对话的那个声音，以及俩人谈话的内容却无比清晰的印在了脑海。
他不知道这是何种力量的存在，为什么偏偏选到了自己。
可是，在体验到了许多事情之后，能重回少年，高祁薪知道，他该自己打起自己的未来了。
而眼下与老爷子的沟通虽然简短，可他知道，爷爷是懂自己的。
同时，自己也拿出来了学相声对等的条件。
医，我继续行。
前辈子的无数经验之下，如今十六岁的他必定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学，我会顺着父亲的意思去上。
老高家书香门第的根不能从我这里断掉。
医者医病，说相声作艺者以欢乐医心。
对于我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一世，我也要坚持到底。
“师父。”
当听到了这一动静，正在家喝茶的于慊“噌”的一下就弹了起来。
看着防盗门门口提着一个盒子的高祁薪，他满眼的惊喜：
“小薪！？”
高祁薪左右看了看，纳闷的问道：
“不是我还有其他人？”
“哈哈哈哈哈”
于慊发出了一声畅快的笑声：
“回来了？”
高祁薪知道老头为啥这么开心，自己的情况大概和他说过。所以他一直担心自己可能“一去不回”了。
于是笑着点点头：
“嗯。刚和我爸妈吃完饭，本来他们说要一起来见你的，但今儿个是月初一，不是见人日子，不适合拜访。我就没让他们过来。”
“哎呀！拜访什么的太客气了，那个，咋样？”
看着中年老汉满脸忐忑的模样，高祁薪咧嘴一乐：
“挺好的啊，聊了聊，以后虽然可能会很忙，但，这不。”
他把手里的盒子往上一扬：
“我把拜师礼给您拿来了。”
“好！！”
于慊一拍大腿。
接着屋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于慊的爱人，高祁薪的师娘白慧敏无语的抱着一个两三个月大的孩子走了出来：
“干嘛呢？孩子才刚睡下。”
“师娘。”
高祁薪笑着走了过去，从她怀里接过了啼哭不止的婴儿。
这孩子是师父和师娘的独子，俩人要孩子有点晚，这小宝贝要的可真是不容易。
“小羊儿，哥哥回来了，不哭了喔不哭了喔。”
还别说，他一抱，孩子立刻不哭了。盯着高祁薪开始猛瞧。
白彗敏不知道高祁薪的事情，干慊没说，所以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孩子回家挥亲去了，满脸埋怨的看了干慊一眼，接着才说道：
“小薪，晚上想吃什么？你师父说你在天津那会想吃鱼了？下午咱俩出去买一条晚上回来炖吧？”
“行！在买两块冻豆腐。”
“就你嘴馋！”
白慧敏笑着捏了下高祁薪的脸蛋：
“小羊儿他就和你亲，你师父都不成，那你带会，我赶紧把孩子的衣服洗出来。对了，你来看看，这孩子拉的便便这两天有点泛绿。是不是受寒了。”
“诶，成。”
在于慊那一个劲绽放的笑容之下，高祁薪跟着白慧敏走进了屋子里。
没多久，高祁薪就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先是朝于慊努努嘴。
于慊赶紧把孩子的婴儿车铺展开，等高祁薪把在他怀里睡熟了的小羊儿放到里面后，才赶紧问道：
“这次不走了吧？”
“不走了啊，继续吃您的，住您的。”
“诶！成！那晚上咱爷俩得喝点。”
“可别。”
高祁薪摇摇头：
“师父，我得和您说一下，我这一段时间都没法喝酒了。”
“怎么？”
于慊一愣，随即眼里有点失落。
高祁薪叹了口气：
“得读书，复习。”
“呃，也对，你要高考了，诶不对，你不是不上学了么？”
“唉！”
高祁薪又叹了口气。
于慊有些无语：
“我昨天刚和你师叔说完，让你开始使活。单口有点难，先让小岳和你搭档，你逗他捧。”
“不行。”
高祁薪摇摇头：
“小岳不能给我捧。”
“？？？”
于慊楞了一下：
“怎么？你嫌他活不好？没事，这孩子虽然还没开窍，但基本功还算扎实。你表演的方式稳当，他就当个点缀就成。”
“不不不，不是这意思。师父，我这次之所以爷爷答应了，一来是我表达的意愿比较强列。二来，以后我上午要复习，明年我得考北大去。我舅舅在那边教书，我去那是为了以后方便请假。但想考上必须得靠自己。”
于慊倒吸了口冷气。
“北大！？”
“您甭担心，北大也不难。”
上辈子的高考试卷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重生后对一些事情记得特别清楚。
或许是重生的金手指吧。
自己参加高考虽然是在部队，但每一道题都记得很清楚。只要按照那个侧重点考就是了。
“北大还不难？”
“您放心就成。”
“这”
看着老头那无语的模样，高祁薪继续说道：
“还有呢？师父，上午我用来复习，下午，我就得去同人堂继续给人坐班。爷爷规定了，每天最少15到20个病人，我吃了饭就得去。然后每天的任务完成后，我才能跟着您说相声，您想啊，我这时间这么不稳定，小岳要是跟了我，他怎么拿钱？所以，在我没固定下来之前，我还是单口吧，在说，我还得练基本功呢，所以，在高考结束前，我琢磨我就以单口，评书，快板书这些为主，你觉得咋样？&34;
“你还想学评书和快板？你有那精力么？在说，评书你要找谁啊？”
“我还没想好，但我爷爷想帮我托人拜善田芳先生。”
“好家伙，我得喊你师弟了？”
于慊彻底无语了。
高祁薪心想，谦儿，咱各论各的，我给您叫师傅，您给我叫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