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一样的曹芸金
很快，时间过了9点，整场的演出进度已经接近三分之二。
此刻，台上表演的又是何芸伟和李京。
“嘘！嘘！”
突然，台前传来一阵阵嘘声，这让后台顿时一片寂静。
这动静，可不是观众互动起哄，而是纯粹的喝倒彩。
正在旁边烧水的高祁薪一听，心中一紧。
出事了。
赶紧走到入场口问道：“师父，师叔，怎么了？”
只听于慊摇头道：“芸伟和小青的活不至于这么次呀，怎么能接连两个包袱瘟了呢？”
现在台上的节目叫《文章会》，是一个传统相声段子，而且是一个相当经典的相声段子。
在相声行里始终流传着一句话叫文怕文章会，武怕大保镖，可见文章会的地位与难度。
《文章会》有一个明显的特点。
那就是包袱少，行话叫“温活”。
表演讲究的是精雕细琢，观众听得是铺平垫稳，三翻四抖的这么一个过程。
简单来说，就是它不像某些段子一样，里面包含大量细细密密的小包袱，东边不亮西边亮，只要你嘴巴别停一直往下说，就总有包袱能把观众逗乐。
而这类段子不是，它包袱少，每个包袱前面，都会有大量的，相当瓷实的铺垫。
所以你得切的好，铺的顺，到了关键点，再通过特定的语气表情把包袱一抖，捧哏在后面这么一接，包袱就响了，而且一炸就是“大雷子”。
这对表演者的节奏把控能力要求非常高，相当得考验功力。
往往是一些造诣极高的相声名家最喜欢的活，年轻演员很少敢碰的。
因为火候不到，容易演砸，太危险了。
它本来包袱就设置的宽，你要是有一个包袱不响，那前面好几分钟的内容就全打水漂了，跟念经似的，谁乐意听？
现在听师父的话，这次还是连续两个包袱没响。
这就更麻烦了。
相当于过半的词都废了，那人家压根就不知道你到台上干嘛来了。
“温活”直接成了“瘟活”。
前后一琢磨，高祁薪把其中的关节想明白了。
这时，旁边一直眯着眼睛的郭德刚说话了。
“也不能全怪孩子们，台下有人在搅和，这才让他们俩乱了心神。”
于慊自己也是老江湖，一点即醒：“人家干不过你这个当师父的，这是在拿你徒弟开涮了，唉，这不厚道呐。”
他的话算是说到郭德刚的心坎里了，只是又不好发作，有气都没地方撒。
此时此地，人家是掏钱买票的观众，是衣食父母，而你是台上表演的艺人。
不管什么原因，你自己在台上乱了分寸，那就是你不对，就是你手艺没学到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解释的。
说难听点，你就是家里死了老子娘，只要你还在台上，那就得继续乐乐呵呵的将节目演完，鞠躬下台之后，你别说抹眼泪了，你就是抹脖子上吊都由得你。
这就是所谓的戏大于天。
终于，郭德纲说道：“师哥，下一场我们上吧，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欺负孩子们。”
“咱哥俩上也行，只是有些落了下乘。要不让金子再上去试试，这孩子心气高，活也还不错，兴许能把场子扳回来呢。”
郭德刚犹豫了片刻，摇头道：“正因为他心气高，扳得回来还好说，这要是扳不回来，万一心里再落下毛病，那就真得被毁喽。”
他说话之前，其实已经拿眼睛扫了几眼，远处正在整理东西的曹芸金。
知子莫如父，晓徒莫如师。
他这么说，其实也只是原因之一罢了。
自己徒弟什么性子，他这个作为师父的比谁都清楚。
要是曹芸金有把握的话，他早主动过来了，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谦虚的主儿。
“要不我来吧！”
郭德刚和于慊，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的几句话这么一掰扯，高祁薪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柿子挑软得捏，这是有人想通过这帮徒子徒孙，来砸德芸社的招牌。
长辈既使出头找回了场子，那依然还是代表着你德芸社后继无人。
这些规矩，不在乎的人，它连个屁都不如，而在乎的人，它就真的比天还大。
不巧，德芸社这个班子，就属于在乎它的这一类。
看看眼前这两位的表情，再看看后台这帮停下一切，眼睛一直往这边瞅的人就清楚了。
长辈不能出头，最厉害的两个小辈，一个正在台上挨嘘，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所以，高祁薪开口了，还是简单的一句话。
“要不我来吧！”
声音不大，但架不住此刻的后台安静无比。
众人的目光随即纷纷投向了高祁薪，就连一直在整理东西的曹芸金都抬起了头，若有所思。
前面的开场，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尾声，所以也不清楚当初高祁薪是怎么上得台。
但那个效果大家还是看到了的，那笑声，这一场也就郭于二位能与之比较。
但毕竟也没亲眼见过他使活。
演过没演过的对这个场子基本也都有了了解，这场是这不好演，没有两下子基本就得撂在台上。
有心的没能力出头，有能力的又不敢出头。
怀疑，不解，诧异，震惊，佩服……
百人百相，表情各异。
郭德刚盯着高祁薪看了好一会儿，良久，才问道：“孩子，你有把握吗？”
没等高祁薪答话，王慧突然打断郭德纲，斩钉截铁的说道：“小薪不能上了。”
“婶子！我行。”
“说破大天，今天我也不能让你上了。”
王慧话说到这，那高祁薪还真是上不去了。
场面一度又恢复了安静。
看来选择只有一个了——郭于。
“我来吧！师父，师娘。”
曹芸金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完了东西，站了起来。
他身边的胖大高个刘芸天，也跟着站了起来。
郭德纲看着像是换了一个人的曹芸金，一时间心绪复杂。
“金子！”王慧这个师娘又开始心疼孩子了。
“哎，师娘”看的出来，曹芸金对师娘感情很深，很愿意听她师娘说话。
郭德纲用眼神示意王慧先别说话，认真的看着曹芸金问道：“少爷，你想好了？”
曹芸金却瞥了高祁薪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想好了！”
这里面懂郭德纲心思的人并不多，于谦是一个，王慧自然也是一个。
德刚的意思是，要是上了这一场，过了这一关，曹芸金可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烈火才练真金。
郭德纲又问：“打算使个什么活？”
曹芸金答：“拴娃娃吧！”
“好。”
高祁薪一听，就知道曹芸金是认真思考过的，《拴娃娃》是个老活，这个就对天津观众的口味，但同时包袱多，容易响，算是比较好说的一个对口活。
其实，这个时候文章会说废了，来个大保镖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好了，能达到双倍的效果。
但大保镖难免有打何芸伟脸的嫌疑。
这曹芸金竟然识大体了。
高祁薪不免高看了他几眼。
要是他知道，曹芸金一开始真就打算说大保镖的，不知道高祁薪会不会收起他的高看。
至于曹芸金为啥放弃了。
怕说不好呗！
但一板一眼的把《拴娃娃》说下来，这场子也够呛能搬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