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津救场
2006年。
天津八一礼堂剧场。
这座剧场最早是隶属于部队上面的,主要就是用来文艺汇演,可以容纳800到1200人。后来因为要创收,加上部队一年到头汇演的次数十分有限,一座这么大的礼堂总不能一直闲置,于是就逐渐开放民用,被一些有需求的二流歌手啊,明星啊,或者是一些商业公司做走穴来租用商演。
什么?
你问为什么只是二流歌手呢?
这不废话么,一流歌手早就天津大剧院或者某个体育场开演唱会去了,谁犯得着在这一千人左右的场子混口饭吃?
此刻,八一礼堂里面闹哄哄的,不停的有观众打入口进来,拿着票,四下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劳驾”
“受累”
“哎哟,姐姐,您看着点孩子,我这刚从外面进来,风雪忒大了,别让雪水带着孩子感冒了。”
独特的天津方言腔调有种异常诙谐的感觉,加上人声鼎沸的剧场,虽然环境嘈杂,但却很热闹,处处透露着人情味儿。
演出现在还没开始,但从舞台布置上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歌星来唱歌的。
台上面有一副巨大的扇面图案,和时下正火的《正大综艺》有些相像,众所周知,正大综艺是曲艺类节目。
无疑,这是一场与曲艺有关的演出。
而扇面的中间则写着三个大字:
“德芸社。”
这三个字在2005年的冬天,犹如一阵风,开始吹向大江南北,而这阵风不仅与德芸社与那个人气正旺的非著名相声演员相关。
同时也让一种很独特、但却已经没落了好多年的市井艺术重新走入大众的视野。
相声。
德芸社——郭德刚——属于草根的相声。
这三个独特的标签,在名满天下的东北小品王赵苯山退出春晚的那一年,从京津地区终于蔓延到了全国。
而现如今,喝着海河水长大的德云班主郭德刚在名动北京城以后,自然是动了回乡演出的念头,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演出现在还没开始,但因为“草根”的标签而一炮而红的吸引力,剧场里已经高朋满座,静等开幕,开幕时间为7点,现在是燕京时间6点34分。
后台。
郭德刚的经纪人王海满脸晦气的走进了候场室。
奇怪的是,演出马上开始,本应该人满为患的候场室,算上王海总共也就四个人。
神色深沉的德芸社班主郭德刚,嘴里叼着烟卷脸色不佳的于慊,以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王海一进来,看到王海那脸色,郭德刚心里就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没等郭德纲开口问,就听王海恨恨的说道:
“这帮孙子太特么欺负人了。人家说了,你们租用剧场的时间是7点到10点,到7点我们就拉幕,上不上人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闻言,郭德纲的脸色更深沉了,于谦嘴里的烟卷也抽的更凶了。
王海还在骂骂咧咧。
从93年开始闯荡北京城的郭德纲嫉恶如仇是真的,锱铢必较是真的,但能混到今天,能拎的清轻重缓急也是真的。
眼下显然不是争竞这种事的时候。
剧场这条路走不通,就得想办法找别的路。
外面这雾这么大,从北京到天津的高速公路应该是堵上了,一时半会儿演员们也到不了。
只能靠眼下有的人。
但眼下,
只有谦哥和自己能用,王海不会说相声,至于那个孩子那是于谦老师的徒弟,今年才十六岁,而且学相声也才半年,半年能会背点灌口就不错了,压根就指不上。
先问问,他们到哪了?不行就绕路,绕路的话,大概多久能到?
然后,自己和谦哥先开个场。
等堵在路上的人到了,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他这个主角开场,难免显得这个演出不太好看。
不太好看也没办法了
正当郭德纲思索间,那少年开口了。
“师父。”
于慊扔下手里的烟卷,扭过头去:
“怎么了?”
“我刚问过烧饼了。他们刚过小河桥收费站,因为大雪封了高速,所有来回的车子都在走省道,小河桥那排了好长一条队伍。开车的师傅说最快半小时,最慢一小时,肯定能到。”
说着,少年撸开袖子,瞅了一眼手表:
“现在都6点40了。时间肯定来不及。”
这孩子把事想在前头了,已经问好了,大概多久能到,那接下来就是怎么扛过这半个小时的开场了。
好孩子呀!
郭德纲稍稍松了口气。
一身能耐的郭德纲,说个把个小时一点问题都没有。
问题还是,脸面
唉!
郭德纲在心里深深的叹息。
而王海则看了看郭德纲和于谦,试探性的说道:
“半个小时也不长,要不,哥,你们来开场吧?”
“开场那没问题。”
于慊又点燃了一根烟,摇摇头,接着说道:
“只是,我俩是攒底的,要是再开场放别的地方这么演就这么演了,但这里可是天津,相声窝子,这么演可是丢了大面了,现在下面可是坐着不少同行。”
他话没说完,那些同行可都是憋着来看笑话的。
相声专场,得有多少年没人干了!
“那咋办?”
王海是真的无奈了。
郭德纲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转过头看着于谦,面带愧疚,
“师哥,您受累”
听见郭德纲叫自己,合作以来默契非常的两人,于谦自然也知道了郭德纲打算说什么。
京津地区有名的讲究人于谦,直接摆了摆手,“德刚,不用说了,咱俩上。”
而就在这时,少年忽然站了起来,面朝于谦和郭德纲深深鞠了一躬:
“师父,师叔!”
二人明显一愣,随即于谦面露急色。
“干嘛?”
这少年年纪虽小,遇见这般事竟面无急色,甚至看起来很是平静。他从旁边扯出了一件苍白的大褂,摘掉了自己的手表,把手表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上台不戴表,这是规矩!
这时,郭德纲于谦自然也知道了少年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要上台呀!
这
郭德纲毕竟是师叔,不好明着驳了孩子的好心,正在开动八核的大脑努力寻找词汇。
于谦却难得的更着急了,好像刚才演出出了问题,他都没有这么着急。
“不可!”
少年冲着他师父,认真的点了点头。
于谦叹了口气。
“唉!”
少年又认真的看向郭德纲,
“师叔,开场让我来吧!”
“师叔今天回家了,在一众家乡父老面前,师叔是面子,而我们这些徒子徒孙就是里子。在江湖中,面子请人吃一支烟,里子搞不好就得杀个人,面子无论何时都得干干净净,半分污点留不得,所以这开场的活,就我来吧。里子能撑起来,面子就倒不了。里子丢人了,面子也就没了。”
郭德纲叹了口气,“好孩子!但师叔不能”
郭德纲刚要拒绝,于谦说道:“德刚,让他去吧!”
少年这才转身看向王海,语气平静:
“海叔,您辛苦,一会儿给我报个幕吧。”
话音落下,大褂一展,披在身上。
可谓是:英姿飒爽、陌上人如玉。
少年看着王海说道:
“海叔,准备报幕。《论方言》,表演者:高祁薪。”
“单口?”
“单口。”
少年,不,高祁薪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