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梦境X豪赌X疯狂
希音精疲力尽地跪在神树外。
顶天立地的神树遮住晦暗的天空，云朵也在神树的遮蔽下消失，次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活物。
希音像是用肺在咳嗽一般剧烈地咳了几声。她透支了她透支了大量的神力，捅希泽那几刀完全是凭着恨在发泄，如今希泽已死，她半点力量也没了。
直到这阵难捱地感觉结束，她又呆愣了片刻，才拉扯出一个似笑实哭的难看表情。
希泽死了。
可她没有感觉到半点真实，没有半点的快乐。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永远都不再是那个沢田希音了。这些年的折磨与控制，她早就成了另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
她洗不干净了。
……
下-身传来一阵又一阵奇怪的感觉，希音昏昏沉沉间，陡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她倏地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寝殿。
熟悉的男人。
熟悉的床榻。
甚至连空气中的熏香都如此熟悉。
希音连惊叫声都无，只是费劲的偏头看向窗外——连昏暗的天空都一如从前。
仿佛她做了一场虚幻的梦，可身上的男人身体上被刀捅了无数遍的伤痕、心口处的贯穿和阴鸷到噬人的表情，都在昭示着一切。
她动弹不得，浑身碾压一般的痛，无力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结束了这场发泄。
希泽沉默得不像是他，他起身披上外袍，去沐浴更衣。希音缓了许久，终于堪堪压制住疼痛与升腾起来的无能为力的痛苦，努力合拢了被摁压得太开而失去知觉的双腿。
不远处，九院神斛一如出征前那般，信手拈来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希音张了张嘴，喉咙像几百年没喝过水般撕裂得疼，灼烧的痛感一直蔓延到胃部。
“九院，幽跖呢？”她问。
“谋反，下了内狱。”他批阅奏折的动作不停，回答得却很干脆利落。
希音发现他声音里竟然是带着笑意的，这种轻松愉悦的态度，堪比最恶毒的讽刺。
“……你要怎么处置他？”
“唔……五马分尸吧。”
希音疲惫地眨了眨眼。
死得痛快也好，总好过她这般日日夜夜地受尽折磨。幽跖说他必须要谋反，否则他这辈子都无法安枕。这种心情她感同身受，所以她没有立场阻拦。
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如此干脆？
“不求情？”
有什么好求情的。
成王败寇。
不仅仅是幽跖，连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希音转移了话题：“我昏迷了多久。”
“十天。”
十天，足够九院神斛处理九院幽跖的党羽。
“幽跖那孩子本来还负隅顽抗，不过有大哥和柱间在，他根本没有胜算。你的兄长们以为他是背着你做这些，认为你的昏迷是他所为；而幽跖不想牵连你的兄长，因此一直没有说出真相。”九院神斛津津乐道着两人的失败：“音音，我都没有想到你会帮助幽跖呢~我第一次看到希泽受了那么重的伤哦，瓦间也是。你喂瓦间喝了什么？”
“毒药。”
“不要说废话，是什么毒药？”
希音沉默以对。
瓦间中了九院神斛和希泽都束手无策的毒，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也天天前来守着，然而这个毒完全凝固在了千手瓦间体内的每一处神经，哪怕治疗能力强悍如千手柱间也无能为力。
两个兄长夜以继日地照顾着唯一的弟弟，随着他一天比一天虚弱，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的悲伤再也无法遮挡，而希泽看着希音的目光一天比一天阴冷。
希音想，希泽的理智还剩下多少呢？他应该不是愤怒与瓦间即将面临的死亡，而是从死亡逐渐走向死亡的事实中，意识到了希音杀他的心有多么的坚定。
今天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有不得不要处理的政务，暂时离开了千手瓦间的房间，希泽抽这个时间将希音带了过来。
床上的男人双目紧闭，唇色青紫，不详的死气已然笼罩在了他的面孔上。
希音双眸颤了颤，一丝不忍与伤心一闪而过。
希泽一把抬起希音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心疼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先给他下个毒，等杀了我以后，看我会不会因为他而复活？如果复活了，那么这个毒还能再杀我一次，只是到时候瓦间的命也保不住；如果我不能复活，那么你就给他解药。这样既能杀了我，又能保住瓦间的命。沢田希音，你真是好算计啊！”
“哪又如何？”希音针锋相对地范围，她一巴掌拍下希泽的手：“千手瓦间唯一该死的地方是他居然是你的半身！你是他唯一的污点，你死了，我为什么不能留他一命！？”
希泽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应该是想打我的。
希音想。
可他终于没能动手。
真的说起来，除了在床-榻之上，除了某些时候故意戏耍她，希泽从未真正动手打过她。
真是讽刺。
“既然如此，你现在是杀不了我就杀千手瓦间泄愤？”
希音冷笑：“因为你没有真正的死亡，我不知道你的死亡会不会影响半身。同样的，我无法确认瓦间死亡会不会影响到你。瓦间曾经让我杀了他，说杀了他一切都可以结束，我想，你那么急，应该不是因为和千手瓦间之间有感情吧？”
“他的死亡不会导致我的死亡，沢田希音，不要异想天开了。”
“那又如何？看你这样发疯，也足够让我开心了。你想让我救他，好，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希泽深深地看着她。
希音拉着他的衣领，逼迫他靠近自己：“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希泽对她的爱与恨都那般的莫名其妙，如此强大如同神明……不或许就是神明的人对她有如此扭曲的执念、纠缠、痛恨却又从不肯下重手，哪怕被她杀了一次，却还是不伤她性命，绝对不可能是对方对她一见钟情。
希音隐约知道自己出生的时间被人为地推迟了上百年，去问母亲，母亲只说是她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轮回转世。
希音猜测过她先前是否有一世的轮回转世和希泽遇上，并且和希泽发生了什么。可那时希泽对她做了许多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她不想知道了。
可如今，为了千手瓦间，她想知道真相。
想给他们寻找一个哪怕只有丝丝和解的可能。
回答她的，是希泽的冷漠。
当他不带有情绪时，所有的玩世不恭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俯瞰蝼蚁的居高临下：“继续恨我吧，沢田希音，因为我也恨着你。”
希音独自一人在寒风中矗立良久，她看向窗户内生死不知的瓦间，心中升腾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和希泽都在用千手瓦间的命做豪赌，既然如此，看谁先一疯到底。
疯起来吧。
反正我也回不去了。
希音去见了九院幽跖。
她成为王后一年后便进入朝堂为九院神斛料理朝政，权力等同副帝。九院神斛没有对外说这次的谋反叛乱与她有关，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被孩子背叛、甚至伤害昏迷的可怜人。
她来看九院幽跖，守卫皆不敢拦。
守卫毕恭毕敬地在前面为希音带路，希音穿着厚实的大氅，依旧遮不住四面吹进来的冷风。
天牢不是享受的地方，四面漏风、昏暗无光，无数关押在内的犯人或行尸走肉，或激动辱骂，整个天牢嘈杂不断，异味连连。路过刑讯室时，里面不断传出犯人的惨叫，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守卫担心她对这里的环境不适应，早已增多了人手，将牢房两面围得密不透风。希音既看不到犯人的惨状，犯人也无法对她不敬。
即便如此，还是有犯人的叫骂声绵绵不绝地传入耳中。
希音目不斜视，一路向里走去。
九院幽跖身份贵重，犯的罪是天牢中最严重的一个，在九院神斛的示意下，他被关进了最深处。
希音看到他时，这个曾经的太子被粗重的锁链锁住双臂悬挂在墙上，骄矜的贵族如今披头散发，衣裳凌乱，再无半点尊贵。
他听到了声响，漠然的抬头，而后所有的表情在看到希音时尽数崩坏。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殿下，您在这里看着就行，里面脏乱，您不要进去吧？”守卫点头哈腰。
希音充耳不闻：“开门。”
守卫话音一停，面对希音面无表情的注视，联想到外面传的王后的说一不二，他不敢拒绝，连忙为希音开门。
“所有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希音再度命令。
守卫这下犹豫了：“……可是殿下，您一个人在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出去。”
守卫被希音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嘴，慌不择路地带着一众人离开了牢房。
牢房里，只剩下了希音和九院幽跖两人。
九院幽跖上上下下打量希音，确认她毫发无伤后才松了口气。
他声音嘶哑：“您不该来这里的……陛下没有责怪您，您就该和我划清界限，您来这里做什么？”
“幽跖，在你死之前，我需要你再帮我一次。”希音没有和他废话，直白道。
幽跖一怔。
他没有在意希音说得他即将死亡的事情，而是问道：“您还需要我帮您做什么？”
在他逐渐变得惊骇的目光下，希音一扯腰带。
希音冷冰冰地说：“要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