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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无月之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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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壁画……变了。

    画中人神情不再似白日见到的那般和蔼,无法一语概括,有的惊慌,有的恐惧,如临大敌。

    尤其是第三面,原先应当金光闪闪得道飞升,此时却是一片暗红,莫生生未曾细细去看已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靠近第一面壁画,抬起指尖的金光,照亮了画中女人的脸。

    狰狞可怖。

    心中狠狠一沉,一阵眩晕,转眼进入了画中。

    大雨磅礴,她依旧是宁月,浑身湿透,拼命敲打宁府的大门。

    姨娘领了她进门,被宁府老爷冷漠数落。

    茶杯再次砸在她的头上,碎了一地。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下。

    “竟然还有了贱种,你还有脸提,我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给我滚出去!滚!”

    同样的话即使再说一遍,生生仍旧为宁月感到心痛。

    她摸了一手暗红色的血,不再叫嚷,就好像被扼住了喉咙,剧烈跳动的心跳仿佛要冲出胸腔。

    “爹,女儿不会回来了,希望你不要后悔。”生生听见自己轻声道。

    姨娘带她去了那间茅草屋,照旧同她诉起女子的不易。

    ……

    “所以宁月啊,莫要怪你爹。”

    “我知道,当今世道怪不得爹心狠,我不会恨他的……”宁月摇了摇头。

    生生记得先前这一幕是到此为止的,随后应当是戛然而止般的切换,早已做好了准备。

    然而并未等来令人头晕目眩的转换,当前的场景竟还在继续。

    姨娘听见她这般回答,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姨娘嘴角盛着淡淡的笑意起了身。

    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随后瞳孔猛然放大,双目凸出直至爆出血丝,张大了嘴却只能从喉口发出细弱的呼救声。

    宁月从背后掐住了她的咽喉。

    生生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指尖的力量,带着强烈的,置人于死地的欲望。

    她听见自己一字一句道:“姨娘这就想走吗?你可是爹最爱的女人啊,如果他收到你的尸首,一定会开心得痛哭流涕吧……”

    “我说过不会怪爹的,那就由你替他还债吧。”

    姨娘脸憋得发紫,双目通红瞪得浑圆,却如何也挣脱不开身后那双利爪般的手。

    最终不再挣扎,瘫软在地。

    望着地上死相狰狞的尸体,生生一阵恶心。

    死了,姨娘被她活活掐死了。

    宁月……当真是神仙么,这分明是恶魔啊!

    莫非她先前看见的所有壁画都只是冰山一角?那很可能之前所有的推测都是错的。

    画面到此发生转换,却如书卷缓缓翻页,不再是极速切断。

    她刚恍惚睁开眼,就感觉自己手上提着谁的衣领。低头一看,是一个白净的孩童。

    按照先前的画,此时当是宁月开导自己的儿子,不惧他人流言。

    可这孩童的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并未有先前看见的疤痕。

    “谁让你跑出去玩!”她提着孩童,怒吼道。

    生生被自己口中传来的这一声训斥吓了一跳。

    那孩子脸上挨了一个大大的掌印,哭红了眼,求饶道:“娘,我错了,我错了……”

    可她却像不解气一般,提着他向院子里走去。

    “闭嘴!我一个人带着你,你个养不家的东西,我还不如养一条狗,都知道乖乖待在我身边!”

    她将孩子狠狠推到井边上:“玩!你再玩啊!”

    那孩童的脸撞上井壁嶙峋的碎石,划出一道一寸长的口子,血如数条小蛇,爬满了他稚嫩的脸。

    他愣住了,感觉什么温热粘腻的东西迷了眼,伸出小手揉了揉,却抹了一把血。

    小脸露出恐惧之色,随后才意识到疼痛,忍不住咧嘴大哭。

    她顿了半刻,却忽然像是换了个人,急忙上前,关切地抱起孩童。

    “怜儿,对不起……娘带你去看大夫。”

    她用袖子去擦孩子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手足不错,仿佛是失手摔坏了玩具的孩子。

    原来,那孩子脸上的伤疤是这样来的,她叫他莫要顾及他人言语,可这伤痕分明拜她所赐。

    生生想起宁府的老爷,如今看来,宁月真的像极了他。

    在这样的父亲身边长大,又怎能独善其身呢,先前她却顺理成章接受了宁月活神仙的设定,如今想来才惊觉破绽百出。

    第一面壁画结束了。

    有了这两重反转,生生心上沉甸甸的,原本已盘清的故事转眼超出了她的预料,一时间恍若湿润的海绵被挤了个干净。

    指尖微颤,照亮了第二面壁画。

    眼前不再是客人络绎不绝的绸缎铺子,却是一方府邸,牌匾上提着“花府”二字。

    大门敞开着,佩刀侍卫立于门前,一箱箱金银贴上“查封”的字样,被抬出了府门。

    她坐在一旁的小摊上等馄饨,不时抬眼向花府瞥上几眼,嘴角挂上似有若无的笑意。

    小二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她叫住他,佯装好奇道:“哎,小兄弟,这家人犯了什么事啊?”

    那小二日日在花府旁边出摊,自己见过一些内幕,又听来来往往的客人谈起花家的事情,早已将来龙去脉理了个八九不离十,正愁没人分享。

    有人这么一问,他顿时来了精神,将手巾搭在肩上,干脆坐到了宁月对面。

    “客官,你有所不知。”他神神秘秘掩口凑近道,“这花家啊,惹上人命官司了。”

    这样一句话,再配上小二那唠家常的神情,生生倏然便觉得似曾相识。

    怎的有点像……

    “他们家小妾把正房太太毒死了!”

    此话一出,生生醍醐灌顶。

    花三娘,花三娘的祖宗……不正是惹上了这样的一桩命案么。

    当时她还嫌弃那些孕妇们把人家祖辈的事都挖出来当谈资,因此印象格外深刻。

    后来的事她也记得清清楚楚,那正房太太出生官家,这么一死自然得罪了官老爷,于是被抄了家,花家老爷在狱中郁郁而终。

    果不其然,小二正是这样说的。

    可是此事与宁月又有何干?

    宁月喝了口茶,捞起一个馄饨,状似随意问道:“那小妾为何要害正房夫人呢?”

    “这谁晓得,女人斗来斗去不就那么回事。”那小二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也是位女人,讪讪笑了笑,赶紧换话题,“不过那小妾还有点手段。”

    “她啊……在正房太太生辰那日,送了一件丝绸的衣裳,可是件好东西啊。”

    “但谁能想到,不知是那染料本就有毒,还是她在衣裳上抹了毒,反正太太穿上不过一个时辰,浑身发黑,已经救不过来了。听说死得可惨了,真是可惜了……”

    小二惋惜地摇了摇头。

    宁月眉头轻挑,朱唇微扬,淡淡道:“是染料本就有毒。”

    “啊?”小二发觉她似乎比自己还清楚,顿时觉得没了兴趣,“你原来知道啊……那我先忙去了。”

    她抬手将一锭银子拍在案上,起身离去。

    “今日心情好,不用找了。”

    宁月送那妾室绸缎。

    绸缎做的毒衣裳。

    生生猜到了这之间的联系,顿时汗毛直立。

    霎时,一段灰蒙蒙的回忆猛然涌进脑海,窒息而痛苦的感觉几乎要将她溺死。

    “花郎……你不要我了吗?”

    背对着窗的男人仿佛只是一张毫无感情的剪影。

    他转过头,嘴角得意的笑刺痛了她的心:“真心值几个钱,我能看上你?宁月,我不过是玩玩,家里给我定了官家的姑娘成婚呢。不仅我可以平步青云,整个花家都会步步高升!”

    “我如今……成了你的绊脚石是吗?好,我不会妨碍你的,但你自然会付出代价!”她颤抖着极力说出凶狠的话。

    可那男人却扬起下颌,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她:“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个破了身的女子能把我怎么样,哈哈哈……”

    轻蔑的笑声不断在耳旁环绕,生生感觉这具身体的眼泪止不住一滴滴坠落。

    宁月在哭,唇角却拼命上扬。

    “等着吧,说出去你只会被世人嘲笑唾弃……”

    生生听见心底一个声音在控诉,在用力敲打:“凭什么,凭什么被唾弃的皆是女子,我做错了什么!”

    “毁了他,我定要毁了他!名誉、财富、爱情这些他都不配拥有,我会让他烂在狱里,被万人唾弃!”

    这般撕心裂肺的恨令生生想要呕吐,她随着宁月的身体一同泪流满面,攥紧了拳,将尖锐的指甲狠狠插入掌心。

    宁月的手上沾染了鲜血,可此情此景却让生生感同身受,经历着她爱恨交加,逐渐放弃理智的过程。

    莫生生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痛。

    不甘、埋怨、羞耻、悔恨……

    她挣脱了。

    也实现了当年的愿望。

    亲眼见到花家毁于一旦,甚至没有留下丝毫证据。

    绸缎是白送的,没有任何票据。

    曾经令花郎引以为傲的官家夫人,成了扳倒花家最大的推力。真是讽刺。

    宁月从馄饨摊回到绸缎铺子,十多年来的一件大事落下帷幕,可她已赔上了过去的自己。

    该做些什么来填补这大仇得报后的空虚……

    啊,还有一些人也该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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