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圣女×魔子
翌日清晨,天光昏蒙不明,果然没有朝阳,只有阴沉沉的密云悬布在苍穹之下。
肃州分堂的人早早就来请江绝等人去饭堂用朝食,但是众人并没有立即随之而去,而是默契的先等在庭院中。
分水三剑出门最早,依然围坐昨夜草地上的石桌石椅,神情严肃的等着余下诸人出门。
随后是江绝和万剑少主依次步出左右房门,等在他们之间的那一扇房门之外。江绝甚至还唤了一声:“湄儿。”
等房中传出一声应答之后他还不放心,直到云湄踏出房门,他才肉眼可见的松一口气。
然后便是入住东边房间的主仆二人,玄羽打开房门,垂手立在门边,以示安然无恙。
最后,就只剩下西侧的两处房门没有动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两处房门之上,在无法言说的静谧中,江绝扬声唤道:“无极兄,青兄。”
葳蕤庭木后,暗淡天光下,两处房门安安静静。片刻之后,其中一间才传来动静,从里面打开,随后半垂眼眸的无极从里面提剑行了出来。
只剩下最后一扇房门了,众人不好的预感愈加明显,冬光甚至冷眼看了一眼垂立廊下的玄羽。
江绝行至房门外,沉声唤道:“青兄。”
房外一片沉寂,众人都压低了声音,怕错过任何一丝响动,可是房内也是一片死寂。
于是江绝皱着眉,手中运上内力,将房门一推,随后和万剑少主一起抬步而入,云湄和分水三剑等人跟在他们的身后,也一起进去。
房中幽光冥冥,格外沉寂,在众人四望的目光中,只见青见玉正安静沉睡在床榻上。那张动人心魄的面容上,眉心一点红痕,甚至为他容貌更添冶丽。
江绝站在床边,低叹一声。
他垂目打量床上已经没有了生息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机断绝,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面容多了几分颓然衰败之意。
而云湄所做的护额,他也并没有带上,就端端正正放在竹枕旁边。
见此情形,最靠近门边的冬光突然回过身,她寒着脸,对庭院对面并没有跟过来的玄羽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玄羽闻言抬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
冬光手握长剑,一边行出门外一边继续道:“昨夜我就有预感,如果再出事,最有可能的就是青公子。”
众人纷纷退出房外,都站在昏蒙的庭院里,此时庭院花木在暗淡天光下都呈现出一种冷寂的青灰色。
云湄站在江绝身后,忍不住出声问道:“冬光姐姐何出此言?”
冬光冷冷道:“到今日为止,一共四人死于非命,除了她们自己人,每一个殒命之人都是和她们生隙之人。”
玄羽那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更盛,她甚至懒于嘲讽,而是面无表情的淡淡道:“你和你师姐真的很像。”
冬光恍若未闻,接着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所有人中,想要无声无息不惊动青公子就进入他房间将他暗害的,除了曾经跟随队伍两天,而我们毫无所觉的你,还有谁呢?何况你昨日与青公子一战,若不是江公子援手,恐怕那时候他便已经命丧黄泉。”
玄羽定定看着她,道:“道长说的有理。”
这句话是昨日冬光曾对玄羽所说,此时她原样奉还。
冬光冷冷看着她,手中长剑越握越紧,“你们到底是谁?所欲为何?”
此时,对面房门中云影徐徐。
玄羽没有再理冬光,而是转身垂首恭敬道:“姑娘。”
是圣女缓缓行出房门,她洁白无垢修长出尘的身影一行出门外,昏蒙庭院似乎都为之明澈几分。
冬光直视着她,再次问:“敢问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敢表明身份?”
圣女如霜眉眼依然冷冷寂寂,她双眸不甚在意的掠过冬光,淡淡凝住江绝,“非是不敢表明,而是应人所请。江公子,你说呢?”
冬光闻言,冷面皱眉,她转头又对江绝道:“江公子,她既然不是南宫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让公子也为她隐瞒?”
江绝温雅俊容似有些为难,但此时眼下情形也已经不由他再权衡,他目光穿过暗淡花木,遥望圣女漠然疏淡的身影,沉吟一下,才缓缓道:“姑娘是,楚天密地的圣女。”
这一言如石落平湖,众人神情瞬息万变。
分水三剑和云湄的神情最为丰富,先是茫然若迷,紧接着是不可思议,最后神情都有些恍恍惚惚。
而一直环手沉默立着的万剑少主,也站直身体,提着剑,目光灼灼的看向对面。
楚天密地于他们而言,实在是遥远如传说之地,圣女也更如传说中人。而此刻,这个传说中的人却就站在他们面前。
云湄灵动双眸充满好奇的望向对面廊下修立人影,她扯了一下江绝广袖,小声道:“好哇,你连我也瞒着。”
江绝微微苦笑,“盟主将此事只告知在下一人,却也是因为圣女下山西行之事关系重大,本不好明言,现在却不好不说了。
圣女下山,若广而告之,江湖人心定然浮动,而且魔教为祸当前,更会让江湖局势风云叵测。圣女西行,则是为了探查魔教手中秘笈真假一事。”
云湄恍然大悟,“南宫姐姐只是熟知蜀中武学,可圣女却是熟知天下武学。”
她又对江绝道:“盟主伯伯也是看你稳重可靠,才只告诉你一人的嘛。”
江绝摇头,“我受盟主信赖,本对圣女有护卫之责,对大家也有关顾之义,可是现在……”
云湄急道:“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暗中下手的人太阴险可恨。”
沉默良久的冬光却再次出声:“江湖上谁也未曾见过圣女真容,谁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圣女,既然可以假冒南宫家的人,为何不可以是骗了盟主,假冒楚天密地的人?而且就算真是密地之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说不定密地和魔教勾结,秘笈就是从密地流出,先是骗走多位老前辈身陷囹圄,现在又骗了大家去西域送死,在路上慢慢翦除。”
两柄寒锐短剑从玄色衣袖中悄然滑出。
玄羽目光幽冷,看冬光的眼神犹如看死人一般,她寒气森森的道:“你胡乱猜测也就罢了,你侮辱圣女和密地,当诛。”
云层中一声低低闷雷炸响,悠荡穹野的风也卷进了客舍庭院中,扶疏花木在寒凉的风中瑟瑟摇动。
风过,玄羽身影已不在原地,已如残影迅疾而狂烈的掠至庭中,往冬光而去。
分水三剑迅速结阵,三柄长剑瞬间出鞘,剑气森森,剑光凛凛。
冬光冷然道:“也好让你明白,我分水四剑也非浪得虚名。”
“轰——”
是云中惊雷,是划破苍穹的紫光闪电。
而一闪即逝的轰雷掣电之下,是和电光同样明亮的粲粲剑光。数道剑光似挟着风雷之势,变幻无穷又猛烈的交织在一起。
分水三剑剑光倾泻,光影重重。有如春光乍露,风寒彻骨;有如秋光萧瑟,霜覆万物;有如冬光凛冽,冰寒千里。她们道道剑光划破昏蒙,果如分水之名。
而玄羽身法如影如魅,双剑剑光如幽谧夜空下的绚烂流星。她挟着冷然杀气,猛烈剑芒连绵不绝,以不可摧折的气势漫天洒落,狠狠力压三人,直欲取她们的性命。
庭院花木在道道凛冽剑气摧折之下,四散零落。花木碎枝和着尘土,随着剑气四散漂浮,让昏蒙天光下的庭院更加朦胧。
淡淡血气四散,衣带当风的江绝叹息一声,横抱长琴垂首急弹。
“轰——”“轰轰——”
云中闷雷一声接着一声,划破苍穹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
忽明忽暗幽影重重的庭院中,挟着内力的琴音如同滔滔海浪一般,朝流光掠影的剑网卷了过去。
云湄也飞身而起,轻灵身形远远绕着四人,绯色披帛看似柔软却又灵活的绕进众人之间。
于是琴音急荡之间,气息被扰剑势凌乱的分水三剑被云湄披帛一一带出。
只见,如此猛烈的剑势之下,玄羽竟然毫发无伤,而分水三剑身上则多多少少都带了血痕。
江绝按住琴弦,先是对挣开披帛欲要再战的分水三剑道:“几位道长,稍安勿躁。”
接着又侧首,对圣女微一俯身,“圣女,几位道长常年深山习武,不通俗事,难免固执己见了一些,还请圣女勿怪。”
圣女一直立于廊下,冷然双眸淡淡凝着众人剑光掠影,凉风吹拂之下,她雪衣乌发随风轻舞,覆面垂纱也如涟漪浮动,她淡淡出声:“玄羽。”
玄羽闻言,眼含煞气的看了分水三剑一眼,恭敬回到圣女身边。
圣女淡敛眸光落在分水三剑身上,“剑气光华璀璨,空有盛象,却无盛威,若遇生死之战,此为大忌。”
分水三剑自是不服,但三人出剑都未伤到玄羽一分却是真。冬光怒哼一声,转头对江绝道:“我们技不如人,不好再言。只是江公子既然如此信任这位圣女,那凶手到底还能是谁?
我们现在置身分堂之中,分堂暗布机关迷阵,外人想要进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凶手分明在我们之间。
我们师姐妹是绝不可能做下此事,那么,凶手还可能是谁?是江公子你,还是云湄姑娘你?不过你们若真想取我们性命,刚才不出手便是,那凶手自然也不会是你们。”
冬光含着冷怒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难道说,凶手是万剑公子你?”
朦胧天光下,万剑少主魁伟身形静静伫立,在冬光点到他时,他英武俊容突然绽开一道笑容。
随即,一剑光寒,长空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