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圣女×魔子
“师姐!”
曦光未明之时,一声惊呼打破旷野沉寂。
石崖下,三个女冠焦急的围着已面无人色的夏光,查脉的查脉,探息的探息,触她脖颈的触她脖颈。而被她们探查之人,双目紧闭,宛如沉睡,眉心红迹如豆。
离得近的云湄三人已经围了上去,几人面色都不太好,气氛一时沉肃。云湄四处仔细望望,想了想,抓住江绝衣袖,才低声道:“几位姐姐,还请节哀。昨夜你们离的最近,真的毫无所觉吗?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三个女冠眉头紧锁,神情哀伤,她们思索片刻,俱都摇头。
“不过,”其中一个冷面女冠出声,“昨夜玄羽姑娘曾作弄师姐,以蒿草暗刺师姐眉心。”
她是余下三剑中的冬光,气质天然带着些许冬日凛冽之意,夏光一死,她便显露出来。
已经随着圣女站在不远处的玄羽闻言,面具下的唇角一勾,有些不羁,“我有这么傻吗?”
冬光定定看她一眼,“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说不定是欲盖弥彰。”
玄羽看着她,突然道:“你和你师姐倒是挺像。”
她说完这句之后,一边环望众人,一边冷嘲道:“我昨日就奇怪,你师姐为何只盯着我们怀疑,从来不曾怀疑过其他人。”
冬光放下师姐冰凉的手,冷脸道:“江公子三人在江湖上名声正派,无极兄弟是游侠传人,游侠顶天立地,豪气干云,扶危济困,不会行如此小人之事,不然也不会传承艰难。而青公子蒙江湖盟庇护,又怎会做有损江湖盟的事情。只有你们主仆几人,身份不明。”
玄羽闻言笑了笑,语带嘲讽:“昨日江公子说你们心性单纯,还真没有说错。”
冬光敛眉不语。
玄羽又道:“也有可能是你们自己下手,昨日你们不也曾怀疑我们,为了洗去嫌疑,葬送同门一条性命。”
“姑娘说的有理。”冬光不再纠缠此节,转而看向江绝,“江公子,加上我师姐,三日不到已经死了三人,这件事不能就此揭过,不然我们估计等不到去塞外,就全都莫名而死。你说呢?”
江绝微微皱眉,温雅面容已无素日悠然,他沉吟片刻,道:“三日连损三人,确实不能放任下去。按行程,今日中午会至肃州,那里有江湖盟的分堂,盟主回信会传至分堂。原本打算去肃州分堂看了盟主回信,再做决定,谁知夏光道长又遭遇不测。”
他顿了顿,继续道:“暗中下手之人不露痕迹,我们这么多人都毫无所察,可见这人武功高深,说不定就在我们之间。但是我们毫无线索,除了互相徒增怀疑,也别无他法。不然,我们先去肃州分堂,一则是看盟主回信如何说,一则,也可向肃州分堂寻求庇护。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默然不语,就连性格明丽的云湄,对继续西行一事都略带了几分迟疑。
唐门九公子和终南山的分水四剑,谁不是江湖上的俊杰?却连自己的成名之技都没有使出,就无声无息死在荒野。
圣女清绝身影微动,在一片沉寂中格外显眼。
她微微偏首,如寂静雪湖的双眸凝住不远不近立着的青见玉,声音冷淡,带着扣人心弦的寒意:“当年青冥派贪心不足,以致覆灭,没想到多年过去,青罗遗民仍然不知悔改。”
她矛头直指青见玉,却再无人反驳,此时人人内心都充满疑惑,不知暗处下手的人到底是谁。
青见玉冷笑一声,依然是拢手站立,只是篷帽下的薄唇带着几分克制的锋利,“姑娘不要为了转移视线就胡言乱语,我青罗族如今不过只剩我一人而已,担不起姑娘苛责。”
他话音刚落,猛然间有一剑光寒斜斜刺出,直逼向他。
是万剑少主突然出剑。
青见玉身形急掠,随着剑势往后一扬,衣袍飞舞间,身形如同满弓,优雅又充满力量。
却只是一剑,万剑少主就若无其事的收剑,回到云湄身边站着,“青兄好身手。”
这是正大光明又留有余地的试探。
不过玄羽却没有多少顾虑,有圣女之言,她便如同认定一般,对青见玉毫不留情的出手。
她手中两柄短剑悄然滑出,身形快如残影掠至他身前,在他未及站稳之时猝不及防的挥剑。剑光凛凛,如阴云密布中的闪电,又如长天倾泻的疾雨,无情而又猛烈的打落在他身上。
在如此密而利的剑网中,青见玉有些应接不暇,很快身上便看起来有些狼狈,斗篷支离残破,半露出里面的黑衣劲装。
但玄羽并没有放过他,一剑一剑如疾风骤雨,带出鲜血冷然落下。
青见玉使的是掌法,变幻无穷的手掌在包裹的黑布下灿然生花,他掌中内力流转,貌似有些艰难的将一剑又一剑的迅疾剑势引开。
玄羽双目一利,突然又转了剑势,短剑如同挟着风雷之威,往青见玉头颅而去。
青见玉双臂相交,护着头颅身形急退,退入茫茫蒿草。追着他而去的风雷剑雨下,一时蒿草粉碎如羽,漫天飞扬。
玄羽再次疾飞而掠,随即一剑劈下,去势如不可遏制的惊雷。
与此同时,“铮——”的一声古琴长吟,茫茫蒿草瞬间如急浪倒伏。如雷剑势和铮然琴音撞在一起,在青见玉头上轰然炸开。
此时,朝阳破云,天际金光迸射,霞光万道,千里流金。
余音长落中,碎如烟尘的蒿草之下,一张动人心魄的面容沐浴在灿烂金光里。
场中一时宁寂,似乎众人都为青见玉乍然而露的绝世容貌所震慑。片刻之后,江绝清润嗓音才悠然响起:“玄羽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玄羽并不为青见玉的容貌所惑,甚至有点厌恶的哼了一声,她回首看向圣女,恭声道:“姑娘。”
苍茫金光中,圣女雪衣幽然,如霜眉眼在青见玉盛容之下也是淡淡,她声音无波无澜,如同点评般:“攻守恰如其分,伤势不轻不重,容貌惑人。”
语气平平,话中之意却让有些人从青见玉目眩神迷的容光中转醒。
分水三剑甚至暗自沉思,若她们自己面对玄羽猛烈攻势,能抵住几招?青见玉不仅抵住许久,而且他满身剑伤虽看起来鲜血淋漓,但确实并无重伤致命之处。
青见玉眉头微微蹙起,他好像压抑着怒气,收敛了平日所有的优雅与慵懒,脸上数道凌乱血痕没有破坏他的容貌,反而更显破碎堪怜的惊艳:“姑娘慎言,青某实在不懂,姑娘何以如此揣测青某。”
分水三剑和云湄疑惑的目光,一时之间在两人之中犹疑不定。
青见玉确实像是有所隐瞒的模样,而冒名南宫的姑娘今日对青见玉也确实言辞如锋。
江绝环视诸人,又望望天际金红,他无奈一叹:“诸位,先就此作罢可好?一切等到了肃州再论,可好?”
他接着对分水三剑道:“几位道长,先安置了夏光道长吧。”
又对青见玉道:“青兄,先处理身上的伤吧。”
最后他对圣女微一俯身:“姑娘,请。”
众人散去,各归其位,等澄澈金光漫洒苍穹之时,又少了两人的队伍再次启程西行。
分水三剑当先而行,马不停蹄,江绝三人紧随在后,玄羽驾着马车不疾不徐,无极骑着青马离的更近。
最后的青见玉,缓缓行了一段路后,突然纵马疾行掠过马车,绝尘而去。
申时,肃州城郊,江湖盟分堂。
肃州分堂是建在一处山麓上的庄园,背靠青峰,远望长空,四周景致开阔恢弘。而正因如此,山庄在无人时格外静谧。
江绝三人牵着马,站在山庄大门之下,他们看着山庄大门紧闭,门可罗雀的样子,互相疑惑的看了几眼。
云湄现在有些疑神疑鬼,她牵马站在江绝和万剑少主中间,她回头看看远处驻马休息的几人,小声道:“阿绝,不然叫大家一起过来再去叫门吧。”
江绝摇摇头,“不致于此,可能是分堂有事外出了吧,定然也有守堂人留驻,我去看看。”
他说完,将缰绳递给云湄,抬步行到山庄宽大青木门下,轻叩铜环。一叩,无声,二叩,没有动静,三叩,还是毫无反应。他微微皱眉,后退一步望向青石琉璃瓦,意欲飞身探看,而正在这时,山庄内传来动静,他止住身形,回到门前耐心等待。
不多时,庄门半开,门后一个武人侧身站着,那武人打量江绝几眼,问道:“公子有何事?”
江绝道:“我们奉江湖盟所召西行塞外,路上曾传信给盟主府,所以到此来取盟主府回信。”
“可有凭证?”
江绝取出一方小印垂在掌心。
武人垂眼查验,是盟主亲印,此印一般只有盟主格外信赖之人所持。他神情顿时认真了一些,可他仔细想了想却摇头道:“盟主府近日并无来信。”
江绝微讶,“怎会?”
“公子是何时给盟主府去信的?”
“昨日晨间,昨日晚间,和今日晨间。”
武人对连着三封去信微微惊讶,他垂首算了一下信程,第一封信如果快的话,确实应该在今晨收到回信,不过,“也可能是有事耽误,公子如果不急,不妨等上一日。”
江绝不答,双眸看向武人身后安静庄园,转而问道:“分堂这是?”
武人道:“公子有所不知,昨日肃州北和肃州南都有魔教之人作乱,为祸不轻,分堂许多人都赶去平祸了。”
江绝皱眉低语:“怎么这么巧。”他侧身望向远处马车,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阿绝,怎么样了?”云湄灵俏的声音问道。
江绝对她安抚一笑,凝思片刻,回身对武人道:“既如此,今日就要相扰分堂了。”
“公子客气,这是分堂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