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心事说开，自是两情美好，欧阳旭放下一桩心事，重新回到岸前，执起墨笔图画，投入其中，专心致志。

    盼儿在一旁红袖添香，为他研墨点茶，焚香挑灯。

    两人虽各忙各的并不说话，但整个书房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情，和谐而又美好。

    “盼儿你来看。”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旭落下最后一笔，自顾先欣赏了会儿，挥手招呼正往窗前小案上鎏金博山炉中撒上香饵的盼儿过来。

    盼儿闻声放下手里装着香饵的漆盒，走回欧阳旭身边，笑问他怎么了。

    垂目看到书案上墨迹未干的画卷，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一张极为细致的钱塘地图呈现在眼前，墨色的线条干净利落，轮廓分明，标记清楚，那些她平日里走过的看过的街道、河道、山脉、寺庙全都细心的勾勒在画卷里，震惊道：“欧阳，这是？”

    欧阳旭似还有些不满意，放下笔，手指点了两下画卷道：“这是钱塘舆图，可惜许多商铺建筑，我记不清了，无法完美绘制。”

    “这已经是很详细了。”盼儿赞叹道：“与你这张图相比，其他舆图都算不得数了。”

    “这还只是一份未完整的钱塘舆图，距离我想要绘制大宋舆图还差得远。”

    “欧阳，你已经比所有人都做得好了。”取过欧阳旭刚放下的画笔，置于笔洗中细心地洗净上头的墨渍，盼儿带着甜美的笑容安慰道：“你来东京之后比以往在钱塘更加努力，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心是好事，你也要注意身体。”

    欧阳旭正为大宋舆图发愁，这里没有卫星定位，没有导航，想画准确精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一手扶住额角，另一只手无奈的揉揉眉间，复又看到盼儿低头清洗画笔的动作，满腹心思散去，一股温馨之感油然而生。

    女主不是一般的女子，他想要做的，并不需要瞒着她。

    既已经做了决定，盼儿作为他所选择的未来伴侣，两人哪怕没有一同的目标，一样的志向，但最少都要认同对方的理念、态度。

    想通，欧阳旭站起身，在盼儿惊讶的目光中，轻轻抽去她手里的笔，握住那一双染上斑驳灰黑色墨水的玉手，按入一边的铜盆中为她清洗，一边开口道：“我从前只知埋首书本，不曾睁开眼看过这个世道。”

    盼儿的手不似一般十指不沾阳春雪的大小姐，她的指腹与掌心有着微微地薄茧，是常年磨茶，烧水留下的记号，也是这个女子，努力活下去的证据。

    欧阳旭突然觉得心内酸涩，她今年也才二十几岁啊，“我到了东京，看了许多史书，才明白，盛世繁华，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这等翻上之语惹得原本还沉浸在欧阳难得贴心中的盼儿一个激灵，回神就想要伸手去捂欧阳旭的嘴，谁知她却抽不出手，只得四下打量，小声又焦急的责怪道：“欧阳你，这话你怎么能乱说。”

    “在你面前，我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欧阳旭轻轻一笑，取过挂在架子上的丝缎帕子为盼儿擦干净双手，望着面前女子充满慌张的双眸，郑重道：“边关不稳，众人皆醉，我将来想做的事情很危险，盼儿，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读书写字的欧阳旭了，即便这样，你也坚持要与我在一起么？”

    盼儿出生官宦之家，她的父亲便是为民请命，才被奸人所害，她明白欧阳旭再说什么？。

    父亲的事，是她内心最不能为人所触的伤口，可欧阳旭，好像也要走上这条路了。

    赵盼儿不是养在深闺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多年市井生涯，欧阳旭说的她都懂，甚至比他还要明白。

    可是为什么，又是她们家呢？又要发生在她身上呢？天下人这么多，承担一切的为什么都是赵盼儿呢？

    盼儿想拒绝，想告诉欧阳，咱们就当个小官，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好不好？可注视着欧阳旭那双深邃眼瞳中的光，突然有些恍惚，好像十几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一双眼，是谁呢？

    是她的父亲！

    那时她家还没出事，她的父亲，将她抱在膝上，眼中也是这样的光芒，此刻记忆里父亲仿佛与欧阳旭重合了，他说总有人要去做，哪怕我做不到，后面也会有人接过我的使命。

    盼儿眼眶酸涩难忍，泪珠簌簌滚落，透过欧阳旭，她仿佛看到了早已离世的父亲，一样坚定，一样执着。

    父亲，您说的对，您想要的，有人接过去了，他叫欧阳旭，是您的女婿。

    上天有眼，您，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