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去无归兮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说的便是此间风景。
从湖城出发前往海城最近的路线，就是跨过两城之间的“千里漠”，当然这仅仅是南北之间距离，至于更往东面则少有人知深度凡几，若非阅读了《杂记通要》，恐怕乔语也不知那千里漠实际有数万里深。
由于海湖商贸繁荣，因此隔开两城的千里沙漠也并非罕无人迹的绝地，总是有人围绕兴起的绿洲经营，久而久之便形成坊市小镇。
乔语此番便是跟随与乔家交好的一个大商会同行，对外的说辞是让乔语历练一番长长见识，至于真相，乔语也在离开湖城的次日，被师兄刘郝传音入密得知，此行乃是避祸，让乔语放心离开，他会尽量保证乔语家人安全，且湖城暗中已有数位筑基期强者坐镇，一旦魔头显身必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师兄也说了，这次缉捕邪修魔头短暂需几周，长则七八月都不止，所以对乔语不妨将此次千里漠之行权且当作历练。
……出塞第十五日，
“噢噢噢~~”好几年没出过城的小雅，在沙地上兴奋的奔跑，对车里盘膝打坐的乔语娇笑：“少爷，快出来一起玩嘛~~~可有意思了……啊呀呀呀烫脚！”
她不小心将沙子漏到靴子里，连蹦带跳的跑回来。
商会随队的护卫虽然也都见过不少美人，但那要么是青楼里昂贵的头牌，要么就是大家富户的小姐们，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因此，这还真是这些糙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欣赏美人……再加上小雅在乔语面前放得很开，远远看的这些糙汉子一个个呼吸沉重。
要不是领头的护卫长约束，外加知道那辆马车里的贵人得罪不起，指不定就有好色之辈忍不住上前去戏谑一二。
乔语看着小雅忍俊不禁，他刚结束了一个大周天的打坐，体内灵力越发充盈稳固，已经接近炼气一层瓶颈；这些天他除了按照刘师兄的训诫，每日都不忘打坐几个时辰完成一个大周天的课业外，其余时间都在求知若渴的研读师兄给他的书籍。
精彩纷呈的修仙世界，无数新鲜又有趣的知识给乔语打开了一座新世界的宏伟巨门，让他欲罢不已，每每痴迷阅读间便是一日过去，让被晾在一旁的小雅小嘴嘟的都能挂下好几个油瓶。
“劳逸结合…劳逸结合。”乔语揉了揉微痛的额角，以他现在的精神还不能支持高强度的连续阅读，至于再额外修炼一个大周天？那也不成，刘师兄告诫他过犹不及，今日从子时起他就在打坐，到现在已经接近了刘师兄告知极限的两个大周天。
现阶段的修炼便是肯辛苦付出便有回报，乔语的修炼速度也随着打坐功课越发熟练，每个大周天从一开始要一天多时间，快进到现在三个时辰不到就能搞定。
这其中既有他努力的结果，也有静灵体的加持。
“月盈则缺，过犹不及反遭其害……哎，话虽如此，但寻常资质普通的修士，一旦能吸收灵气开始修炼，多则半月，短则三五天就能突破炼气一层，而我这都十五天了才堪堪接近瓶颈……”
乔语闭眼内视，看着丹田处白雾般浓郁的灵力，不禁有些疑惑。
“按照《清虚妙法》所言，炼气初期修士的灵力当如清风般顺滑剔透，偶有颜色则表明具备相应的天生灵气属性，我这个白色又代表啥？而且浓度也显然高了点……难道这就是静灵体的效果？凝练我的灵气？”
可惜缺少参照对象，又没得师长指导，乔语一时有些迷茫。
而那天测定资质时刘师兄似乎也没看出乔语体质特异，只当他是普通资质，看来详细情况也只有等日后回到清虚门，拜见自己素未谋面的同尘子师尊时才能知晓。
这之前，就先按部就班修炼吧，反正在炼气期的功法都在这了。
如此想着，乔语放下书本，对车外自己傻跑的雅儿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小侍女看到少爷召唤，欢呼一声，以精妙的身法轻身跨越数十丈跳进车子，看的旁边护卫一阵侧目，暗道这女人既然是个不显山露水的高手……还好之前没有鲁莽，否则场面难看在其次，被人家一刀宰了连说理的地都没有。
“少爷终于参完禅，还是想通了？快来吧！”
“噗！”
乔语完全没有准备，当即一口水喷出打湿了小雅的前襟。
她羞涩的捂着衣襟，“少爷怎么这样啊~给别人看去了怎办？”
乔语一副“我服了”的无奈表情，苦笑：“你这丫头好的不学，怎么这些怪话学的这么快？”
“因为少爷喜欢这个调调嘛~”
果然学好十年功，变坏朝夕间，小雅对荤话的领悟能力远超超人……虽然令乔语有些无奈，但转念一想，总好过那些面目肃然就会拜大字的。
殷小雅撒娇的躺到公子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思绪不禁飘回好几年前……
那时重伤的小雅逃到寺庙藏下，正好乔夫人刘氏前来庙里拜佛，其中一位被收买的供奉暴起偷袭，加之埋伏已久的敌人袭击，顿时寺庙乱作一团。
在乔夫人即将遇险时，躲藏暗处的小雅杀出击退贼人，自己也因伤势发作晕过去。
她后来被支援的救兵带回府中，经过乔真调动关系调查，发现她根底还算清白后，就答应了乔夫人的恳求允许她留在府中，对外的说法就是投靠来的远亲。
在小雅养伤期间，外院那些侍女仆人没少风言风语，不是说她是外面来投靠的穷亲戚便是来攀高枝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野丫头……唯独一个俊朗的少年总是带药和吃的来陪她解闷，日子久了，她当然知道那就是乔府公子乔语，也是未来权势滔天的乔家家主。
利用他！
至亲惨死，家破人亡，除了这身好皮囊外和三脚猫功夫外，殷小雅还有什么？
就凭她自己，下辈子也别想成功。
与其留着这皮囊慢慢老去，还不如趁着年华尚在，换个报应！
所以小雅开始投其所好，仔细观察，乔语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就去扮演。
她一点点的做着表面上的改变，一年，两年，时间终于完全麻痹了乔府上下对她的戒心，并在装乖巧的过程中成功博得乔夫人的欢心，成为了她的贴身丫鬟。
那以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小雅在这边蛊惑那些心思浅薄的狐媚子勾引乔语，在那边又帮着夫人想办法发自内心去疼爱乔语，日子久了，越发让乔夫人信任小雅……待时机成熟，她刻意让几个狐媚勾引乔语时被夫人看在眼中，随后顺利的被夫人安排到乔语身边“看着他”。
没费什么力气，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小雅就完成了监守自盗，献出了自己同时，不费吹灰之力的挤走了那几个伺候乔语，警惕自己的大妇。
但……不知何时开始，或许是半年前？一年前？还是当时交出自己时，小雅就开始被少爷一点点改变了。
他帮助穷苦人时，小雅以为他只是做样子。
秉烛夜读时，小雅觉得他就是功利心重而已。
聆听江湖客诉苦时，小雅认为他只是在积攒名望。
在青楼里流连但未入闺帐时，小雅暗笑他伪君子。
他和胡管事及下人打成一片时，小雅认为他工于心计。
而在乔语照顾生病的小雅时，她认为这家伙只是馋自己身子，给她买喜欢的东西时，她认为这家伙还是馋他身子，唯有在乔语压在小雅身上时，小雅觉得他确实……很猛。
那以后，乔语还是一直如同往日般疼爱她，给她讲笑话，陪她去坊市，一起看戏，一起恶作剧老嬷嬷，一起花前月下，一起策马奔腾……
如果这些一直持续下去呢……他还是在做戏吗？
如果做戏一年，两年，三年…直到一辈子结束，是不是就是真的了呢？
不想去费脑子思考了……小雅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再也看不到家破人亡，祖宅血光冲突天时的凄惨样子，也听不到他们撕心裂肺的求饶与怒吼。
她就是个弱女子，就想如现在这样陪着乔语，做他的小丫鬟……有这种安心的感觉就够了。
报仇？
要不就算了吧。
“少爷。”
“嗯？”
“遇到你真好。”
“嗯。”
小雅抱着乔语，
乔语看着剑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