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外传——张角（二）
第四十五章 外传——张角（二）
我叫张角。今年十六岁了，是一个学习医术的少年。
我的师父就是那个很懒的家伙，而且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说过关于他的任何事，包括他的名字。
其实我问起过，而师父始终是闭口不答，只是沉默。
医术一学真的是很深奥、繁杂的一门学问，各种药理知识、中药习性、季节变化、人体穴位等等杂糅的知识，多到数不胜数。
九年时光很短暂，仿佛一晃就过去了。
我感觉医术的门才刚刚向我打开。
师父却说我懂得很快，二弟、三弟也都很聪明。
这些年来，我们生活大体还过的不错。
最早的两年半，我们大多是在山中度过的，每次一上山就是十天半个月。
师父说一个真正的医师，可以在深山老林里过的很好。
他教我识别各种可以吃的果子，还有提醒我各种猛兽的习性。
原来深山之中藏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
比如会吃小虫子的草，盛夏会结冰、寒冬能取暖的神奇山洞，还有白蛇、白獐、白龟一类的祥瑞。
……
有一次，二弟就抓了一只傻狍子，本以为可以美美的饱餐一顿。
没想到却被师父厉声呵斥。
原来那是一头怀孕的母狍子，我们拔了嫩草喂饱了它，小心把它带到抓来的地方放生。
没想到这母狍子在我们身边蹦蹦跳跳了几圈，才不舍的离去。
而且我仿佛看到它离去时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仿佛有感情。
它，好像一个人。
怪不得师父总是告诫我，万物皆有灵，善待之则能天下安心，切不可过分贪婪。
……
有一次，记得那是初春时节。
山路还有些潮湿，树枝的新绿绿的喜人。
师父带着我们仨朝着山顶进发，走到一半却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了去路，放眼前方更是山峦重叠、水流曲折，想必前方无路可走，也许是一条死路。
我们兄弟三人萌生退意，觉得要再寻一条路上山才是。
师父却说：“再走走，路说不定就在脚下。”
果不其然，石头后面就是陡峭的崖壁。
但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崖壁之上，刚好有一条一人能行的山道，直通云端。
走在这条山道之上，置身云雾之间，耳听清脆鸟鸣，鼻闻翠竹芬芳，仿若仙境。
二弟脚滑，幸好被师父一把抓牢，小小的石子滚下去，却久久听不到回响。
然而二弟浑然不怕，还有些兴奋：“师父，这地方好像神仙居住的啊！”
“师父，这世上真有仙境吗？”三弟也问。
“我不知道。”师父是这样答的。
“二哥，我觉得就算有神仙想必也不会住着吧，这么偏僻的地方他吃啥？”
“三弟，这你就不懂了。神仙都是辟谷，每日饮朝露、吸山风，不食五谷，哪像你整日就想着吃。”
“哦，那做神仙多无趣啊！连吃的都吃不好。”
“……”两位弟弟在那争论。
我忽然想到古籍以及传说，便问师父：“为何仙人总是远离尘世？世上明明有这么多人挨饿、生病，饱受痛苦与煎熬，仙人为何不帮助大家？”
“我不知道。”师父还是这样答。
我望着太阳在云雾中隐隐闪过的光芒，色散的很美。
这儿很美，但很多人看不到。
所以我内心想着：
若真有仙人，我希望他不要住在这绮丽偏远的深山，希望他能帮助世人不再受苦。
……
……
通过山中的修行，识得基础的药理知识后，师父带着我们做行脚医师，游走于巨鹿郡的各地。
这两年世间很不太平，病魔仿佛缠绕着这片大地，时年大疫。
每到一个地方，求医的人都很多。
师父却从来不自己出手，而是看着我们给生病的人开药方，只有在错误的时候会稍加指导。
他大多时候不管我们，但也有例外。
有一次，二弟见来的人衣着富贵，故意在药方中添加了名贵的药材。
当然药方也有效果，但师父生气了。
他难得生气，但这次是真的。
二弟不服气，说富人既然承担的起，为何不能给他们开贵些的药材？
其实我也明白，昂贵的药材挣到的钱才多，钱多好，可以买自己任何想买的。
但师父没有说话，只是让他跪着。
二弟不认错，我和三弟当然也陪他跪着。
记得直到半夜，师父心软了，让我们起来休息。
只是他自己一人在院子之中，看了许久天上的星星，说了句：“利如繁星，多不胜数；贪念一起，怕是难平。”
我好似听懂了。
二弟今天为了挣多一些钱，可以向富人伸手。
那么今后给穷人和富人治病就会抱着不一样的心态，更糟糕的是，以后想要更多挣一些，岂不是要向穷人伸手？
穷人本就穷，如果求医治病也负担不起，那么他们只能等死。
我说给二弟听了我的想法，他二话没说，跑到院子中的师父面前，又跪了下来。
之后再也没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只开最有效的方子，无论来人是谁。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行医，我走遍了整个巨鹿。
甚至有几个富人因为我开的药方太廉价而质疑我。
但这又与我何干？
我还是只开最有效的方子，无论来人是谁。
……
……
再后来，我们通过四处行医，赚的一些小钱。
师父让我们拿着钱开了一个小小的医馆。
因为有着之前行医攒下的小小名气，我们的医馆生意挺好，足够我们兄弟三人温饱。
那年年关，我们数着这一年的营收，除去吃穿用度，竟然还有些许结余，很是开心。
师父很开心，很欣慰的看着我们。
我们也很开心，因为这是我们自己挣的。
但第二天师父走了，走的那样的突然。
他临走前留下了字条，上面写着：
答应之事，已经做到。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勿念。
二弟、三弟都看不懂。
但我明白，师父那天答应了母亲照顾我们三人，现在我们能够自食其力，他自然走了。
只是我的眼眶止不住的湿润，有些伤感。
我用力的擦了擦，看到字条末尾竟然有落款：张伯祖。
原来这就是师父您的名字吗？
您去了哪里？
……
……
无论师父去了哪里，我们行医的日子还在继续。
疫病越来越严重，求医的人越来越多。
但是我们还是暂时关上了医馆的门，因为，药材没了。
药材自然在那巍峨的群山之中，所以我们三人又山上了。
山脚下的老人告诉我上山后，动静要小声一些，这座山有灵气，很有可能有仙人居住。
我笑了笑，没有在意。
直到我走到半山腰，却看到一个碧眼童颜、手执藜杖的老者。
这老者孤身一人，在深山之中，多危险啊！
我和他说山里很危险，有很多野兽，问他需不需要送他回家，顺便随口提了嘴仙人的传说。
没想到这倔老头，丝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自己下山去了。
只是他走之前，给我指了一条路，说前面大石头左拐后有个隐秘的山洞。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去了。
那倔老头竟然没有诓我，看着眼前黑黝黝的山洞，我想了想还是去了。
起初进洞之时，是漆黑一片，我走的很慢，但渐渐的出现蓝色的光芒。
那是水晶，没想到这儿这么多。
我来到一个空旷的洞穴，正要感叹。
却发现刚才那个碧眼童颜的老头。坐在水晶包围的八卦之中。
他不是往山下走了吗？
为何在这？
我这时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种可能。
一种离奇，却是目前最有可能的可能。
他，
眼前的老者，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仙人！
山风吹过我的衣裳，有些冰凉，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回过神来，我立马走到八卦之前，“扑通”一声在老者面前低头跪下，“仙人在上，小人巨鹿张角，欲寻治病救人之道，望仙人收我为徒，以解他人疾苦。”
“此名《太平要术》，汝得之，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仙人的声音厚重而苍老，三卷天书从空落在我的头顶，静静的停着。
想必是给我的吧。
我正要拿。
却听见仙人的呵斥：“此非汝之道，回去吧！”
我奇怪了，开口询问：“仙师，非吾道为何传于吾？”
“那不过是个顽皮的孩童，非与汝言？”仙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真是奇奇怪怪。
不过仙人嘛，奇怪点才是正常。
我也没有多想，伸手去拿，还抬头看了下仙人，想要记得清楚一些。
却见台上坐的是一个光着脚丫子，扎着冲天辫的小屁孩。
仙人果然变幻莫测，我低下了头，不再去看，怕惹得仙人不快。
我还问了仙人的名号。
仙人用清脆的儿音回答我：“你就叫我南华仙人吧！”
并紧接着吩咐我：“待你学会了！再来这里找我！”
话音刚落，洞里的山风忽然变大，吹得我难受。
我抬头往台上看去，却只剩一缕青烟。
没想到，这世间真有仙人。
我张角，定不负仙人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