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狗
柳默现在感觉非常不好。
头晕目眩，手脚无力，一双凤眸露着凶光总觉得下一次眨眼就难以睁开，尽管如此，他还是挑衅了面前本就没什么理智的刘家荣。
大不了他就从这里跳下去。
方才他目测了一下大致的距离，只要控制好姿势最多就折几根骨头。
只是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力气调整。
刘家荣表情空白随即像张揉碎了的纸五官扭曲成怪异的弧度，他恶狠狠的盯着柳默，这时候他就又想起了安茂。
那个无视他，否定他，拒绝他的安茂。
明明还差一点，自己还差一点就能将那个孩子绘满属于他的色彩，明明就差一点他们两个就能心意相通。
他却企图毁了他的全部！
刘家荣随即破口大骂，“白眼狼！你们都是白眼狼！”
他像只暴怒的野兽涨红了脸，三两步冲向柳默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将其拆之入腹。
柳默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了，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小弧度的往外挪动，他像名出色的驯兽师在看到野兽失控时笑容反而张扬的更加恶劣。
看啊，你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猎物就在你眼前。
那么近，那么触手可及的地方。
好可怜啊。
你永远都得不到。
柳默发丝微扬，目空一切，他的得意的看着崩溃的刘家荣大叫着想来捞他却捞了个空，他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去，风灌进了他宽大的校服，凉意瞬间浸满了全身。
他笑着，语调带着浓浓的嘲讽。
“我可去你妈的吧。”
他闭上眼，忽然觉得在落地前就此晕过去也不错，可他现在所有的神经都被激活了似的兴奋的颤抖着，他心跳很快，心情也还算愉快。
对即将到来的疼痛也不甚在意，毕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忍耐。
他等了一会儿，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席卷而来，相反的他好像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柳默睁开眼，看到孟说低垂的脸，他发丝凌乱眼尾泛红神情是那样的……哀伤？
这道眼神刺痛了柳默，嘴角挂着的笑容都被着眼神刺的都平了下来，他现在意识并不是很清晰，抿着唇不解的看着孟说了一会儿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要哭了吗？”
孟说沉默的任由他抚摸，在他摸到嘴边时微微侧过头亲在了他手心上，柳默没有躲，被这小狗似的一拱逗得眼中又重新盈满了笑意，他啧啧了几声圈住了孟说的脖颈，指着刚才掉落的地方趾高气扬的命令道，“狗狗！坏人！咬他！”
孟说随着他的手往上看去，楼上的刘家荣与他对视一眼后簌的后退逃走了，孟说看着怀中面色潮红开始不住的合眼的小少爷，用力的拢住了他。
他很用力，但他的小少爷很乖，被抱痛了也只是轻轻拔了一下他的头发，柳默皱着眉意识早就不知道到混沌到哪里去了，他拔完孟说的头发又无比自然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奈的哄道，“不怕不怕，我在呢。”
孟说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他蜷缩在下雨的公园里，他的小少爷找到他时他被淋的又脏又湿，他以为柳默会嫌弃，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该作何动作，他的小少爷只好无奈的蹲下身将他抱入自己的怀中，用手轻轻的拍他后背。
让他别怕，说他还在。
可现在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柳默身上不正常的热度，孟说盯着楼上大开的窗户，嗓音冷到了极致，对着身后的人命令道，“把那个东西给我抓起来。”
孟说守了柳默一天一夜，他从医生那得知柳默应该是吸入了某种让人陷入深度睡眠的药物，吸入的人昏睡时间由个人体质而定且醒来后对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记忆。
不会有记忆。
尽管不是孟说理解的那种意思，听到这句话时他还是慌了神。
他坐在床边不舍得离开分秒，生怕错过柳默任何细微的动作，只有在帮他擦拭身体的时候孟说才会哑着声音一遍一遍的喊他的名字。
说他叫孟说，是你的小狗。
不要忘了我。
不要丢下你的小狗。
而柳默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有个人不停的在他耳边念叨，虽然声音是挺好听的但是他现在只想睡觉所以真的很吵。
他被吵的不行迷蒙间睁开眼看到孟说放大的脸，想也不想的伸出手给了他一巴掌。
柳默浑身疲软无力说是一巴掌更像是揩油般摸了他一把。
“闭嘴。”少年嗓音带着睡不醒的可爱鼻音，潋滟的凤眸微睁嫌弃的看他一眼又立刻闭上了，“……你吵死了。”
孟说却不想他睡去，他撒娇般晃了晃少年的手指轻声问道，“少爷，我是谁？”
“……”
柳默不理他头一歪又要重新睡去。
就在孟说以为得不到回答时少年双唇微张，意识再混沌也掩盖不了他本性的恶劣，“孟小狗。”
孟说：冒小心心jpg
或许是孟说的低语奏了效，他感觉自己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梦到黑衣白花，嘶哑而刻意的哭声。
灰色的天空跟绵绵的春雨，柳默没有撑伞，雨打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反而热热的。
一群他不认识的人围在他母亲的墓碑前哭的情真意切，人群中的柳呈也同样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没有人管他，他就独自一个人坐到远远的石凳上捧着包子几乎麻木的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直到一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瘦小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柳默这才茫然的转头看到一个比他还矮一些的男童，他很瘦，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西服，风一吹就将他皮包骨的身形描绘的更加清晰，看上去是饿了很久的模样，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柳默手中的包子，怯怯的恳求道，“可以给我吃一个么？”
柳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被制止了进食的动作这会儿他也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一直重复吃这个口味奇怪的包子，还是糖醋排骨馅的。
嘴里过分的甜腻这才慢半拍的传达到大脑，他有些想吐但是忍住了。
那会的柳默就这么小一个，笑起来就像个天使一样，他应道，“好啊。”
然后他从背后翻出了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不少包子，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当着男孩的面就丢到了地上，他笑着，童音天真而残忍，“吃吧。”
下过雨的地上泥泞，包子一落地就沾染上黑色的污垢，他毫无所觉见男孩迟迟没有反应歪头思考了片刻又恍然大悟以为他嫌不够将袋子里的包子一股脑都倒到了地上。
像是把男孩当做路上流浪的小狗小猫一般丢下食物施舍，偏偏他笑的一脸无邪，大方道，“吃吧，都给你。”
当时他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眼前的男孩会突然黑了脸，他张开嘴抓住柳默的小臂就恶狠狠的咬了下去。
他咬的很用力，小孩的皮肤又白又嫩，一下就咬出了血。
柳默不喊疼，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他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男孩，提醒道，“我不是包子。”
可男孩认定了柳默是在羞辱他，他齿间更加用力，用力到满嘴都是属于小孩的血腥味。
柳默这才皱起眉，不太熟练的骂道，“你是不是笨蛋啊。”
见甩不开他，只好低头捡起一个包子，包子上沾满了泥点子，他丝毫不在意的咬了一大口，像是特地示范给男孩看的似的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嚼的很香，怕他还是不懂，他吞咽不及含糊的将咬了一口的包子递给他冲他解释，“这唔才是包自，要这么池，懂了麻？”
男孩像是被他震惊了，口中不自觉的松了力道，他看看包子又看看努力表演拒绝的小孩，终于还是一把接过来狼吞虎咽了起来。
柳默从未见过有人这般着急的吃相，嗤嗤的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凑近他用一种孩童专属的天真语气发问，“你要不要做我的小狗，我不会让你饿肚子。”
满嘴包子无法开口的男孩只抗拒的发出了几声呜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喽？”
像是怕他反悔一般，柳默匆忙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我叫柳默，你叫什么名字呀？”
“唔。”面对柳默突然的凑近男孩下意识的伸手挡在了自己眼前，喉咙只短暂的发出了呜的一声，像是某种警告，他费尽的咽下口中的食物眼神警惕，犹豫片刻后他微微张开了嘴似乎是不习惯说话一般声音沙哑音节也不标准，“唔我，我脚……呜——！”
“死小子，谁准你乱跑的！”
柳默抬头，发现自己见过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曾客客气气的弯腰握过柳呈的手，此刻这双手用力的揪着男童的耳朵，嘴里咒骂着难听的话语不似柳呈面前那般谦逊有礼，他手下还是不断施力，生生的像是要撕下那男孩的耳朵。
而那个男孩也只是一开始被吓到惊呼了一声，他死死的咬着唇，任由血液顺着他的耳朵流到下颚最后滴落在地上，再没发出过一声痛呼。
柳默垂眸看去，下过雨的地上颜色很深，但他的血液颜色似乎更深一些。
见他们要走，柳默这才回过神来上前拽住了男孩的衣服，他似乎是看不懂现在危险的氛围，顾自执拗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人这才注意到柳默，他一脚踢倒男孩，撸起袖子就朝他走来，“你又是哪个混小子？是不是你撺掇我儿子逃跑的？”
柳默站在原地没有动，依旧看着男孩，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如此用力的揪住他的衣领，就见他动作一滞，那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爬过来用手拽住了他的裤脚，手被打下了他就发了狠的用牙咬，拳打脚踢间他的眼神依旧亮的骇人，而男子就像被这目光烫到了一般动作愈发粗暴，几乎是下了死手。
而柳默再迟钝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无措的看向四周，恰好这时柳呈也在寻找他，两人对上视线后柳呈一路小跑了过来。
见到柳呈柳默嘴一瘪像是要哭，他本就粉嘟嘟的一张脸，眼睛又大又圆此时缓缓的蓄满了眼泪，他张手要柳呈抱，缩在柳呈怀里啪嗒啪嗒掉眼泪，他指着施暴的男人，奶音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爸爸，他打我。”
男人这才停下了动作，他不住的道歉解释间柳默背过身伏在柳呈背上，眼泪早就收起来了，突然脚边像是蹭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他一垂眸，看到男孩不知何时晃晃悠悠的站到了他身边，见他看来，小声的冲他道，“孟说，我叫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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