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病
医院走廊尽头两个护士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不知聊到了什么话题两人嫌弃般长长的咦了一声随后相视噗嗤一声小声笑了起来，两人笑完还要再说就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护士长好。”
两人连忙低下头，见护士长没有理会略过他们径直走了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后就匆匆跟了上去，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静姐，您是去查那个漂亮小孩的病房吗？”
雅静长着一双丹凤眼，斜斜的看着人时显得整个人都很凶，她语气凉凉道，“你们还是太闲了。”
两人被眼神威慑到，触电般一颤停了脚步，就见雅静打开了病房门走了进去。
现在正处于太阳快要落山的时间，天空好像被割裂了一般上面是蓝下面是透着黄的粉，病房内很安静，只有仪器有规律的发出嘀嘀的响声，雅静一进门就看到少年坐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一手捂着胸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像是怕惊扰到他似的，静雅不禁放柔了声音，“小默，醒啦？怎么捂着胸口，心脏疼了吗？”
被称作小默的少年这才转头看向她，下意识的冲她露出了笑容。
“我只是在等。”他答道。
看到他的笑容雅静不自觉松了口气，她抬手开了灯走近，“等你爸爸吗？”
柳默眯了眯眼适应了光亮，闻言摇摇头，嘴唇微动却落地无声，他不会来了。
他自诞生就带着一把火，绝大多数的时候火焰汇聚在他的心口，源源不断的索取着他的生命，因为疼痛，他变得阴晴不定，甚至易暴易怒，这种情绪在前不久他父亲领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跟小孩进门时临近道几乎崩溃的地步。
他的父亲背叛了与他死去母亲的爱情，厌倦了他身上扑不灭的火，所以他找了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个健康的小孩来填补他本该得到的空缺。
他也从未见过那样的父亲，羞赧的揉着鼻子，平日紧皱的眉头在说到陌生女人的名字时竟上扬的像个少年，他们三个人站在那像极了一家人，一切都是那么合理又刺眼。一时间柳默根本无暇顾及他的话，在剧烈的呼吸下他猛地抄起手边的烟灰缸，恶狠狠的打碎了这幅美好的画面。
“啊！！”“小起！？”
“默默！！”
一阵惊慌失措中，只有他笑的恶劣而满足，黑暗来临前，他看到了女人纤细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他以为他妈来接他来了。
真是这样就好了。
柳默有些遗憾的想着，在雅静走后勾勾被子整个人连着脑袋都包裹了起来站到了窗边，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在看到医院门口驶入一辆熟悉的私家车后才被惊醒了般窜回了床上。
不得不说，他父亲，柳呈，真的是一个十分出色大人，他永远睿智而冷静，熟练掌握着年长者特有的分寸，甚至更甚，柳默从未见过他崩溃难过的样子，连那年他母亲去世也从未见过他掉半滴眼泪，他似乎没有“悲伤”这种情感的存在，一直以来尽职尽责的照顾更像是在履行某种义务。
而他，就像是一件摔碎的瓷器，一束残破的月光，一种……永恒的绝望？柳默蒙在被子里歪了歪头，继续缥缈的想着。
他仅仅是存在，算不上活着。
所以在柳呈低头向他解释那对母子只是暂住在他们家里时，他已经可以垂着眼懂事的点头，装作一副明明非常伤心又努力忍耐的模样，一半真情一半假意的攥着柳呈的袖子哑着声冲他道，“爸爸，别不要我。”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只要他稍微表现出脆弱，受伤的情绪的时候，柳呈的眉宇间总会出现一道柔软的丘壑，再然后无论什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通通答应。
可这次他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像是被击中了般沉默了下来，柳默抬头看到了他透明的镜片下微微泛起红色的眼角，未等他看清就被柳呈大力的，紧紧的揉进了怀里，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情绪，整个人都在细微的颤抖。
柳默没意料到他这番动作，下意识的反抗了一下又生生止住，他埋在柳呈怀里愣愣的想到，和他这个人一样，连怀抱也是冷的。
心底无端涌上一股烦闷。
他神情厌厌，依旧是那副好似任何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隐隐的盖过了眼睛，柳默垂着眸，觉得指尖泛起微微的痒意，他摩挲着衣角那一小片布料，觉得自己此刻郁结在心中的情绪应该是后悔。
短暂的宁静被一阵突兀的电话铃打断，柳呈接起电话的那一瞬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一转头就冷静的对着电话那头的属下发号着施令，而柳默也早已习以为常他的忙碌，歪着头靠坐在床头，见他不在注意自己又伸手百无聊赖的松了松领口露出骨骼分明的锁骨。
柳呈一回头就看到少年这幅又颓又丧的模样，连带着无意撇过来的眼神都带上几分狠厉，没等他惊诧那快到几乎不存在的暴戾就消逝的无影无踪，只有少年睁大了眼，期待又懂事的看着他。
“抱歉，默默，爸爸公司出了点状况。”柳呈咬咬牙，话再嘴里转了几个圈，还是说了出来。
少年眼中的光也因为他的话而随之熄灭，柳默没有说话，平淡的移开了视线，小弧度的点了点头。
他低着头不让人看清他的表情，因为营养不良他的发色比寻常人都浅上许多，由于睡姿的缘故头顶有一缕头发立了起来，此刻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蔫哒哒的往下垂，裸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纤瘦骨感，仿若只盖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手背上还覆着挂水时留下的胶带晕出点点红色，也许是感受到柳呈的视线，他下意识的往床单里缩了缩。
可怜的模样要是雅静在看了都要忍不住要上前抱在怀里低声细语的哄哄揉揉。
而男人只是盯着看了几秒，眼睫微颤。
“想要什么就去让李叔买，学校那边暂时不用去了，老师说明天会有同学给你带课本划重点，你要是不想爸爸就帮你推了安心养病。”
“让他来吧。”
“行。”柳呈应声，“那爸爸走了。”
柳默小声的嗯了一下，维持着动作没动，连头都不抬一下，他整个人都是病态的白，若不是穿着蓝白的病服，仿佛就能跟雪白的被单融为一体，这幅画面在旁人看来都只会认为是生病的孩子舍不得家长走，而他真实的心态确实与之截然相反。
他不知为何，有点烦躁。
显然柳呈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他离开的脚步一顿，回过头补充道，“默默，温阿姨他们暂时不会搬来了，好好休息，爸有空了就来看你。”
柳默捏紧了被角，闻言簌的抬头看向男人，他嗯了一声对男人露出了安抚性的笑容，“爸爸再见。”
柳呈一走他嘴角就耷拉了下来，他撇了一眼床头男人带来的饭盒转头重新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了起来，掏出手机给人发消息。
lm：听说你答应学校每天来给我划重点？
aaa专业跳大神三十年任哥：？
lm：？
aaa专业跳大神三十年任哥：是有这回事。
柳默微微挑眉，又发了个问号过去。
aaa专业跳大神三十年任哥：你在几号房？
lm：8-303
aaa专业跳大神三十年任哥：vip房啊，不错。满意jpg
不错？不错什么？柳默嘴角抽抽还没理解对方什么意思，身后门就被打开，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见任瓷那张笑的有些欠扁的脸。
他突然想起了任瓷第一次来医院看他的情形。
也是这样懒散的倚在门口打着哈欠夹着书，大大的黑色镜框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柳默却能感受他四下打量的目光，最终视线停留在柳默身下雪白柔软的病床上，对着还打着吊瓶面色苍白的柳默厚颜无耻道，“你起来，让我躺躺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