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灵法师
北因的识趣离开没能让却白州心情变好,反而更差了。
尤其是在吃饭时,他看到那个人原本是要走向他这边,却硬生生转换方向、坐到了离他最远的林空林镜身边。
那一刻,他差点想直接走过去挤到他们中间,隔开北因与别人的距离。
却白州眯了眯眼,强行控制自己不去关注这个人。过分强烈汹涌的感情会极大左右理智的判断,一定要想办法脱离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
他不知道,刚才的视线越发让北因确定自己被讨厌的事实,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他了。
艰难做出决定的北因埋头干饭,沉浸在蔡金全精湛的厨艺中,不愿去想本体现在有多厌恶自己。
他们原本是那么亲密,现在却因为他一时贪心亲近而毁掉了。
呜,难过。
心情怏怏的死灵法师动作一顿,忽然察觉到了灵魂的波动。
除了他这种特殊情况导致灵魂被分割两半,正常人的灵魂都被好好保护在躯壳中,发出这种波动时也代表着躯壳死亡、无力继续保护灵魂。
他停下捧着碗喝汤的动作,很快就锁定到了发出灵魂波动的人。
那个人把脸埋在碗中,一动不动。
“怎么了?”林空见他放下碗,也不是要去盛汤的样子,转头问。
“那个人,他死了。”北因指着脸埋在碗中的人,毫无遮掩地说了出来。
死者旁边就是曾经质疑过蛇有毒的蓝衣玩家,听到同伴被这么说顿时不满:“你怎么这么诅咒别人!”
蓝衣服推了推死者:“喂,还吃呢?人都说你死了!你——”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脸上的愤怒已经在那人随着他轻轻一推倒下时、被惊愕取而代之。
死去的玩家双眼突出、面色青绀,十分狰狞,蓝衣服踉跄着退了一步,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的碗。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方峘以为这里发生矛盾,走过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皱眉:“发生了什么?”
蓝衣玩家惊恐地指着北因:“他,他……”
话都没说完,他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僵在原地宛如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
却白州垂眸掩住眼底阴沉,刚才差一点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扔出手边短刀、削掉蓝衣服乱指的手了。不过好在最终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为了那个人贸然出手。
这样想着,他自然地挪动脚步,把身后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北因看着青年挺拔的背影,有点高兴地抿嘴角,那些微弧度勾起刹那就如春风化雨、积雪下绽开的生机。
本体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他?
拖延这么一瞬,万矣就成了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北因的人:“嘿,乱指什么呢!见到个死人就吓得连话都不会说,怎么活到高级本的?咱北因小哥好心提醒你们同伴出事了,还不赶紧找找死因,小心下一个就是你!”
蓝衣服涨红了脸,嗫嚅着道了歉。
北因有点不好意思地跟万矣道谢:“谢谢。”
万矣摆摆手:“嗐,道什么谢,咱们是一个小队的,哪能让他欺负了你?”
没有柔软道谢的却白州顿觉自己被冷落,心气不顺,“啧”了一声转开视线。
那边蓝衣玩家和剩下的同伴着急忙慌检查死去玩家的碗,一看里面的食物与他们根本没有区别、都是从一个锅里盛出的,霎时脸都白了。
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皱起眉:“你们放了香菜?”他清楚记得,物资里没有准备任何不耐储存的蔬菜,这香菜从哪儿来的用膝盖都能猜到。
蓝衣玩家满脸惊慌后悔:“这香菜有问题?我看它没有变异得太厉害,就摘了点想去去羊肉腥味……”
其他车队也有玩家摘了香菜,闻言脸色骤变,立刻有人抠嗓子催吐。
“在副本不要乱吃东西,我以为这是基本常识?”方峘看了一眼尸体,见其面色发青、嘴唇指甲发绀,说:“别扣了,他不是被毒死的,是窒息而死。”
他试图掰开死者的嘴巴查看是什么异物,结果居然无法掰动、硬用蛮力的话可能会捏碎下颔骨,对死者尸骨造成破坏。
北因用法杖碰了一下尸体,死者嘴巴立刻听话张开。
方峘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去查看,里面的情形却让他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只见大张的嘴巴里,从上颚至喉腔深处密密麻麻爬满了比芝麻还要微小的绿色蚜虫!它们有序地排列着、宛如依附寄生在宿体内的另一层皮肤,紧紧吸附在血肉上。
绿色的小虫拥挤着互相爬动、构成了一幅足矣立刻让密恐患者心悸昏厥的精彩画面。
方峘尽量小心地合上死者下颔,没有惊动里面的蚜虫。
只看口腔的情况就能够想象到这具尸体体内是何种情形。
男人紧皱着眉,严肃吩咐:“检查你们碗里有没有虫子。”
“不是香菜的问题,是香菜上面的蚜虫。”却白州说:“你们洗菜没有洗干净。”
因为双子打到了蛇,他们今晚没有像这个小队一样煮羊肉汤,锅里也没放香菜。
平常吃了不干净的菜最多只是会生病,在这个世界误食不该进口的东西可是会丢命的。
北因建议:“尸体最好直接烧掉。”
楚循嘉说:“我看到有辆车的物资清单上有口服防虫药,放香菜的队伍不管有没有吃到虫子,都吃一片吧。”
玩家们自然纷纷点头应允。他们不了解这个世界动植物会异化到什么程度,以防万一这具尸体也要处理掉。
没吃香菜的玩家动手刨了个坑,把尸体放进去。万矣烧了一把火,没过一会儿坑里只留下焦炭骨渣,被埋掉了。
玩家队伍发生的骚乱自然落在npc队伍眼中,黑衣人们只淡漠地扫了一眼、确定发生的事与他们无关就不再关注。倒是穿小熊t恤的娃娃脸走到附近旁听片刻,也没过来。
这次事情发生的突然,谁也没想到小小的蚜虫会造成这么大的危害,好在北因及时提醒,没有造成更多的伤亡。
所有的活计都被玩家们一力包揽,无所事事的北因又坐回原位。碗里剩下的汤已经微凉,蔡金全重新给他盛了一碗。
身边忽然多了一大块阴影,是方峘叼着烟蹲过来,感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死了的?”
那个玩家的死亡非常隐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北因淡淡地说:“我是个死灵法师,对尸体和灵魂的存在比较敏感。”
他不太喜欢这个主动勾搭他本体的家伙,但对方态度很好,死灵法师又不是会把自己负面情绪迁怒到别人身上的性格,就好好地回答了。
这副在却白州眼里‘相谈甚欢’的景象顿时让他泛酸。双子、万矣、楚循嘉、方峘……真是能招人!
数着数着内心还涌起一股委屈——明明是这个人让他变得不对劲,现在却和别人要好,甚至这么长时间都没再看他一眼!
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这场‘冷战’的主动发起人。
这只自觉被冷落了的大型猫科动物脑子里闪过许多坏主意能将这只本就关系不牢的队伍闹得不得安宁,又被他一一摁回去。
沉浸在懊恼和气闷中,他没在意周身冷肃的低气压吓走了不少想来搭讪的人。
月上树梢,夜里静悄悄。自己和自己生气、气得睡不着的却白州主动留下守夜,另一个人是方峘。
有人弄了隔音结界,顺便能挡挡夜里的风,外面倒是不冷。
不过却白州本身就有损伤,拖延了作息还是让他脸色有些苍白。
方峘隔着火堆,忽然问:“我得罪你了?”
却白州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敷衍地说:“没有。”
心情不好的样子像只无精打采的大猫,如果有尾巴的话,肯定在一下一下烦躁地拍打着地面。
“没有?”方峘揶揄地笑:“既然没有,怎么一副我抢了你老婆的表情?你那时候的眼神,真是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了。哎,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北因小哥了?”
却白州危险地眯眼:“你胡说什么?”活脱脱被人抓住尾巴的样子。
方峘自笑非笑瞅他。僵持了一会儿,他态度软化下来:“你很懂?”
方峘得意:“那当然,情圣听过没有?”
却白州嗤了一声,他不相信这个人,但听听对方的意见也未尝不可。反正凭这家伙的本事不可能给他造成伤害,而且在感情方面,他是真的一窍不通。
他试探着说了自己的怀疑。
方峘:“……你的意思是你突然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疯狂心动、在悄悄观察对方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在偷偷看你,所以你怀疑他对你暗中下手、图谋不轨?”
当然不是,但他又不能说出他试图杀掉北因却下不去手的事实,只能憋屈地点头。
寂静的夜色中忽然爆发一阵大笑声,若不是有隔音结界在,只凭这笑声便可以瞬间唤起所有玩家。
黑衣男人捂着肚子,笑得就快在地上打滚。他指尖的烟抖得几乎夹不住,索性一把丢进火堆,空出的手狠狠拍击地面。
“老天啊,你是小学生吗?爱情魔咒,情蛊……哈哈哈哈……唔咳咳咳咳!”
擦着脸颊刺入地面的短刀比夜色还冰凉,却白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男人,语带威胁:“我只是说他很可能用了某些不光彩的小手段左右我的感情,有提过这些东西吗?”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长腿一抻,将短刀丢回去,方峘摊手。
却白州皱眉:“你不了解那种感觉,为另一个人心跳加速,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不高兴的时候跟着不高兴,他开心的时候又跟着开心,和他亲近时浑身都在发热,看他靠近别人心里又不舒服……”
他按着胸口,蹙眉闭眼、似乎还在细细回想那些在心头翻涌、不受控制的情感:“这种失控的感觉……太恐怖了。”
就好像自己的一切完全被另一个人掌控,完全属于另一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