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除魔师
第二天，慕霜明发现他可怜的本体似乎被人孤立了。
除魔师是夜行动物，一贯起得很早。他醒来时却白州还在休息，就想自己下来先做两个人的早饭，结果发现这帮背景板玩家们也起得很早。
他们似乎昨晚都没睡好，虽然脸色苍白、还有很重的黑眼圈，却已经坐在一起吃饭了。
好似他们完全没有一个叫却白州的同行者。
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本来是没有相互照顾的义务。可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在恐怖游戏里挣扎沉浮，就算没有多么深厚的同伴情、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可就有意思了。
如若换作是他，最起码会去敲敲门、询问对方死活。
慕霜明走过去的时候这帮人在讨论昨天晚上发生的怪事，显然他们都遭到了鬼怪的骚扰，费了不少功夫才得以脱身。
他扯住人群中一个瘦高个的领子，拖着人就往旅馆外走。
除魔师脚步轻巧地仿佛一只狩猎大猫，以至于他突然出手，玩家们才察觉到有人悄声息地靠近了他们！
“你干什么？！”其他两个玩家神色警惕地看着他，直接掏出了武器。
被人用剑和奇形怪状的道具对准，黑衣青年毫无惧色，半敛着眼皮俯视被他单手拧着的瘦高个，说：“昨天，是你推的他。”
昨天他进来时正好看到了，只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才没来得及教训这个家伙。
却白州现在苍白柔弱的样子是很让人想欺负他，但是不准。他可以这么想，因为却白州是另一个他，可是别人不准这么想。
要是有不怕死的、敢把想法变成行动的家伙，那就要做好被教训的准备了。
瘦高个长相也算英俊，只看脸有股斯文气质，这时却面色扭曲，大声叫着：“松手！我是赵哥的人！你敢动我？！”
什么赵哥，没听说过。
慕霜明只是看这群玩家隐隐以瘦高个为首，以为他是带头欺负却白州的人。青年冷淡地扬起一边眉梢，心道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他长腿一抬，长靴擦着瘦高个的脸踏在地板，裂缝顿时蛛网般密布地面。另两个人眼看着、手抖了抖，默默退后了几步，不敢试图上前了。
瘦高个嚣张的威胁话语戛然而止，脸都吓白了，改口求饶：“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太紧张了……我没想推他的！”
慕霜明面无表情：“哦，紧张？”
瘦高个连连点头：“对对对，我那时被鬼吓到了，太害怕，太紧张了！”
慕霜明讽刺地扯了下嘴角：“你紧张得不推前面的人，反而推你旁边的却白州？”
瘦高个快吓死了，整个人抖如筛糠。他本来就很忌惮这个一出场就面不改色枪杀鬼怪的黑衣青年，认定此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性格，此时被踩在对方脚下，生怕一不小心就落得和脸前地板一样下场。
他正抖着，突然听这煞神冷哼一声，发问：“说，为什么都欺负他？”
慕霜明就是有十万层滤镜也清楚却白州不是好相与的性格，可没人招惹他也不会主动得罪谁。副本开启第一天就被全员孤立这种情况，只能是有人背后挑拨。
虽然用脚想也知道自闭本体本来就不在乎维持这种虚与委蛇的关系，但他只要一想到另一个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被人欺负了，就很生气。
本来心里动歪心思想泼脏水的瘦高个被除魔师突如其来的杀气一激，立刻吓得什么都说了。
“不是我们欺负他，这都是赵哥的意思！”
“昨天副本刚开的时候，赵哥看他是个新人，善心大发想带他，谁知道……”
这人一通哔哔，慕霜明将其间褒义词语通通替换成贬义词，推测出了昨天的真实经过：姓赵的觊觎却白州的美貌、色心大发，想借高级玩家的身份欺压新人。对方半是威胁半是利诱，结果被毫不留情地拒绝，还遭到讥讽，自觉被落了面子、勃然大怒，命令其他玩家孤立却白州。
他可怜的本体，那么柔弱，早早就感受到了这个游戏的冷漠。
瘦高个说：“赵哥是高级玩家，我们一群低级，怎么敢不听他的？他还有个资深玩家的亲哥哥在狂澜做副队长，一般人想抱大腿都没地方……”
他说着说着，突然就有了底气，又支楞起来：“狂澜可是庞然大物，一般人根本惹不起，你要是不想死就快放开我！”
慕霜明差点被他气笑了。
却白州现在是个小可怜没错，那也是另一个他自己。不说他还在，当初他们在主神手底下，不也是一步一步从个小可怜走到干翻主神的大魔王位置？
就算暂时式微，他需要抱一个三流游戏高不成低不就的玩家大腿？
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再次把瘦高个吓得噤声。
……
早上又下了一阵雨后，天气就放晴了。
却白州一觉难得睡得安心，下来一楼就见三个玩家们靠在墙角双手抱头、雨后长蘑菇似的蹲了一排。
神似某扫颜色现场。
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有点好笑，见慕霜明端着两个碗出来，里面盛着热乎乎冒着香气的鸡丝粥。
低级玩家在副本中惶惶不可终日，根本没有心思做这个，大部分都是胡乱对付的。却白州自己的厨艺仅限于把食材做熟，是不是他的手艺一口就能尝出来：“你做的？”
慕霜明点头：“你身体不好，吃得不能太简陋。”除魔师这个马甲独来独往，一个人生活厨艺早就练出来了。
一大早睡醒就能吃到另一个自己精心准备的爱心早餐，咬着鲜嫩的鸡肉，暖呼呼的感觉一路蔓延到胃部、驱散身上隐隐寒意，却白州满足地叹息。
他身上那股郁气随着另一个自己的出现散尽，整个人越发飘飘欲仙，好似来一阵风就能跟着飞走了。
黑衣青年就坐在一边、托腮欣赏自己的美貌，烟灰色眼睛看起来乖巧极了。
粥的香味在室内飘开，本就吃得潦草、早饭甚至还没吃完的玩家们馋得口水泛滥、咕嘟吞咽。瘦高个李文耀蹲在地上，脚都麻了，看着坐在桌边动作优雅、慢慢喝粥的却白州，嫉妒地红了眼。
他口中的赵哥是高级玩家，这次下低级副本就是陪他来的。
本以为自己勾搭上了金靠山，没想到狗男人一进副本就盯上了更好看的却白州。
李文耀本来很嫉妒神仙一样的却白州，担心对方会抢走赵释然身边的位置，结果这个新人根本不懂高级玩家的分量，一通讽刺下了赵释然的面子，让人后来也不再提这事了。
他松气之余内心更加愤恨却白州清高，趁玩家们分头前往两个不同地点做任务时仗着赵释然的威风带头孤立，想趁机弄死这个巨大的威胁。
反正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在副本里死掉也很正常。
结果对方不仅没有如他所愿死在鬼怪爪下，反而被一个实力强大的玩家救了！
这个一身黑衣自称是除魔师的青年一开始没有和他们一起出现在副本，明显是中途强行介入——而类似的道具只有高级以上的玩家才有。
李文耀随着自己的猜测变成一只酸鸡。
同样是高级玩家，赵释然长相普通、性格傲慢，等级明明是他哥给道具堆上去的，本身却根本不把低级玩家当人看。和他在一起必须小心翼翼捧着，一旦有不如意，动辄便要被骂。
而慕霜明呢？长相帅气、能力强大，连资深玩家都有底气对上，性格还体贴，甚至亲自下厨做饭……
却白州凭什么？就凭那张脸吗？当初说的那么好听，现在还不是靠脸勾搭上人。慕霜明也肤浅，就为了一张脸把个废人当宝护！
他的恶意太明显，慕霜明飞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心想得找个时间再教训这人一顿。
人是不能比较的，李文耀内心被一股深深的不甘包裹，表情怨毒地低下了头。
并不在意路人甲的想法，等却白州放下碗，慕霜明问：“还有一队人在别的地方？”那个赵哥也在他的名单上。
“嗯，幽灵们给了两个任务，需要一队人去城里的废弃别墅取东西，另一队人来到叶林镇唯一的旅馆订房间。”
却白州说：“按照计划，另一队人应该昨天晚上过来，他们有高级玩家带着，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在心中默默将赵释然的能力降到了水平线下。
本以为好歹是个高级玩家，下低级本即使不是推土机碾压、也该畅通无阻，没想到开局就卡进度。
慕霜明嘴角弯了一下，心情不错：“这种废物不用理会，我的腿给你抱。”
他记得却白州说任务是要找到某个幽灵的骨灰坛：“你要找谁的骨灰坛？”
却白州：“是一个女孩，二十一岁，名叫柯晓晓。”
他记下名字，又问：“是长头发吗？”
“问这个干什么？”却白州诧异地看他一眼，“是长头发，差不多到小腿。”
“……现在大概没有那么长了。”想起自己昨晚生气干的事，青年烟灰色眼眸闪烁，轻咳一声：“我帮她剃了个光头，最近她都不会来骚扰我们了。”
却白州若有所指：“好歹是个女孩子，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慕霜明不以为然：“我了解你就够了，为什么要解她的风情？”
明明知道这块碎片只是因为灵魂不完整所以情感缺失，却白州还是被这个回答取悦到。他轻笑了一下，黑眼睛里飘忽的雾就散开了、露出下面幽潭般宁静眸光，十分动人。
慕霜明被自己突然的美颜暴击蛊得晕乎乎，一下捂住脸，耳尖通红地谴责：“不要故意欺负人。”
又说：“我之前在这里看过，山上没有墓地。”
“骨灰坛不会太大，也有供奉在家里的可能。”却白州邀请：“出去问一问这里的居民吧。既然要我们来这儿，幽灵们或许曾经是这里的居民。”
他们亲亲密密地离开，蹲在墙角的一溜蘑菇终于站起来。其中一个啪嗒啪嗒跑进厨房，不多时端了个空锅出来，义愤地说：“这锅刮得比狗舔过还干净，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