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逆着光，宋屿立在门前，与身后的人群目睹着办公室内的一片狼藉。
从微皱的眉心可以看出，他没有想到事情的进展竟是发展成了眼前这样。
姜月也没有预料到这种结果，但在看到老板出现的刹那，揪着的心终于松开，悄悄地长舒了口气。
一见老板赶来，段意霜就像看见了大救星，两个眼睛映着头顶射灯的光源，格外明亮。
“老板，是她先动手打我们的！”
不顾被扯乱的头发，以及被抓破的衣裳，她冲到宋屿的跟前，控诉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而被她指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韩琇。
此刻，向来注重外貌的她双臂垂落在腿侧，盘发与衣衫同样凌乱不堪。
任由着旁人的打量，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紧抿着双唇，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宋屿身后的男人身上，显得尤为倔强。
姜月察觉到韩琇目光里的怨气深浓，不禁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不由一怔，连忙挪开了视线。
她没想到，朱骏竟然会跟着宋屿回公司。
只是她猜不透，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是来帮韩琇解困的么？
正想着，一旁的宋屿脱下西装外套，绅士地搭在了段意霜的肩膀，用以遮掩残损的衣料。
“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派人送你们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温和的语气令人如沐春风。
表面看起来只是体贴员工的老板，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内心的天平早已倾斜，倒向了姜月和段意霜立场。
受到了老板的关照，段意霜张大嘴巴，愣了半晌。
“费用报销么？”
惊喜之余，她反复摩挲着披在肩上的外套，望着老板期待满满。
大抵是被她逗笑，宋屿眉眼微弯，点了点头。
“当然。”
“谢谢老板！”
相比于段意霜的喜笑颜开，姜月却难以跟着笑起来。
她倒不是嫌段意霜岔开话题，毕竟性格使然，是她一心扑在解决问题上，暂时无心旁的事。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进来的？”
潜台词明晰至极。
办公室仅存的两把钥匙都各自掌管在姜月和宋屿的手里，怎样进来，又为什么要进来的答案已然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真相。
韩琇一如既往保持着高傲，双唇紧闭，连目光都不瞟向姜月一眼，根本不打算作任何解释。
姜月并不执意非要让她吐出一个答案，缓缓走向她，与她擦肩而过，俯身捡起掉落在地面的钢笔，吹了吹表面的灰，十分爱惜地攥在手心。
笔身在她掌心温度的包裹下渐渐升温，冰凉的表面温润而光滑，使得姜月脑内的思路瞬间清晰。
打眼一瞧，桌面上摆放的电脑屏幕因争斗摔裂在地。
这绝对不是意外，而是韩琇为了掩盖打开电脑的事实，也是她一反常态与段意霜扭打在一起的原因。
“来我办公室的目的，是不是在这里面？”
依旧是一个无需回答就能得知答案的问题。
姜月捡起u盘，拿指甲敲了敲金属外壳。
清脆的响声似是让韩琇神经紧绷，垂落身侧的手掌悄然紧攥，但她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问你呢，说话啊！”
面对她的沉默，段意霜气得直跺脚，恨不得冲过来掰开她的嘴。
还好姜月眼疾手快，按住了段意霜的肩膀，连连摇头制止，才让她打消了冲动的念头。
安抚好段意霜的情绪，姜月扫过门口一眼，确认众人的想法和自己想要的结果达成一致。
与宋屿交换了眼神后，她勾起了一侧唇角，缓声道：
“韩副总监，你未经过允许就擅自闯入我的办公室，我可是要报警的。”
话音刚落，宋屿侧目示意身后的助理，紧跟着开口：
“去联系派出所。”
没等助理应下，立在门侧的朱骏抢在了前面应和。
“我去吧。”
转身离开办公室的刹那，始终没开过口的韩琇突然大喝一声，惊了众人。
“站住！”
精心保养的美甲在刚刚的撕扯中断裂，甚至扎破她的指尖，在浅色的衣料上留下片片殷红。
无视着投在自己身上诧异的视线，她直勾勾地盯着朱骏停在门前的背影，双拳死死地揪住裙角。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凌乱的发丝垂在她妆容昏花的脸侧，在顶灯的映照中，她眼里浮现出执拗的坚持。
眼前的情形不禁加重了姜月心底的疑惑。
没等她想明白事情的原委，段意霜便大声阻拦道：
“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提条件？万一你跟他密谋……”
话没说完，就被老板打断：
“先出去吧。”
说着，他侧了一下头，示意把办公室留给朱骏和韩琇二人。
“哈？为什么？”
虽是心有不爽，但既然是老板的意思，段意霜也不敢违背，与姜月相视一眼，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鄙视地看向二人一眼。
“什么情况啊？怎么会这样？难道老板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在她小声的嘀咕中，姜月眉心紧锁，无声地摇了摇头，心里顿时没了底。
未曾想经过朱骏的身边时，他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
“没伤到吧？”
大抵是关心情切，他的力道不重。
但那又如何？
无论是他的碰触，还是体贴的话语，都让姜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松手！”
落力挣脱束缚，她拉着段意霜头也不回地走去了老板的身边。
此时，宋屿正安排助理去报案。
“宋总，我不明白。”
与其藏在心里猜忌来猜忌去，不如干脆问个彻底，这是姜月当下的想法。
听她这么一说，段意霜连连点头，附和道：
“我也不懂，老板你为什么这样做？”
面对二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宋屿颌首示意助理离开，弯了弯眉眼。
停顿片刻，他抄着口袋，看似十分惬意，不紧不慢道：
“那你想明白他们当初为什么要针对你了么？”
说话间，他向姜月投来目光。
金属镜框映着寂静的夜色，泛着带有凉意的寒光。
“因为您器重我，若他们不借着这次机会除掉我，日后想扳倒我恐怕没有机会。”
尽管老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并且提出了新的问题，但姜月耐心思考后，得出了一番结论。
“在他们看来，扳倒我就等于让您损失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或者说缺少了一个可以全权掌控的部门？”
伴随着自己的思路延伸，她不禁悄悄捏紧了掌心的钢笔。
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更没有得到过答案，她分辨不出任何人的想法，不想参与任何站队性质的活动，这让她十分被动。
而现在，她逐渐看得清局势，也不再拘泥于当初的眼界。
当初没有答案的问题，如今已然有了清晰的回应。
“看来让你休息一个月是明智之举。”
听完姜月的分析，宋屿弯起的眼睛又加深了一丝弧度，似是倍感欣慰。
“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事，如今倒是一清二楚了。”
他一边感慨，一边推动镜架，反射的光晕落在镜片，令人愈发看不清他眸中的颜色。
但这明显不是姜月想要得到的回复。
“我还是想不通您为何允许他们俩单独谈话？”
比起弯弯绕绕，当下直来直去的风格才是姜月喜欢的方式。
“难道您不怕他们商量出来对策来应对我们么？”
万一他们在办公室想出了应对当下情形的办法，那姜月这次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从长计议根本不现实，因为日后他们只会更加警惕。
不过她很难判断老板会不会转变立场。
如果他真的选择走向她的对立面的话……
姜月不敢再乱想下去，毫不避讳地凝视着宋屿的眼睛，试图去看穿他的想法。
可宋屿只一味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根本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就是说啊！”
段意霜听到姜月的话连连点头，甚至踮脚往宋屿身边凑，嗅着他身上的酒气，满脸质疑。
“老板，你是不是喝醉了？该不会糊涂了吧？”
说着，她拿捏着分寸又后退一步，十分担心地看向宋屿。
那眼神和语气好像宋屿生了一场大病，无药可救似的。
可爱又滑稽，让人不笑都难。
原本心事满满的姜月这会舒展眉心，替她拉好肩头歪斜的西服，继而才将目光投向身前的男人。
对此，宋屿的唇角上扬，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他们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话来得过于突然，令姜月刚舒展的眉心重新挤在了一起。
“什么意思啊？”
一头雾水的段意霜回头望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宋屿寻求答案。
嘴角的笑意并未消退，宋屿推了推镜框，饶有耐心地再次开口道：
“鹬蚌相争，我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一句话，顷刻点明了内心的疑虑。
怪不得从他们进门那刻起，韩琇就一直注视着朱骏，满目怨愤。
怪不得朱骏会主动去联系派出所。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姜月恍然大悟间，段意霜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疑惑。
“你们两个说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见她着急心切，姜月看了一眼周围，确定再无外人能够听到，压低声音解释道：
“朱骏在察觉到了异样以后，非但没有提醒韩琇，反而让她来这自投罗网，也完全没有要袒护她的意思。”
“为什么？”
听到姜月的解释，段意霜张大嘴巴，错愕不止。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们起内讧了？”
对此，姜月莞尔一笑，将掌心的钢笔再次收紧几分。
“等下就会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