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通话全程专心致志，一一交代清楚了计划的实施步骤。
直至挂断，姜月才发觉枕在肩膀上的佟雾睡着了。
雨珠淅沥打在露台边缘，夜色穿透雨幕，为熟睡的少年打上了一层朦胧的水光。
风含混着潮湿的泥土味道，略略撩起他额前的发，露出精致的眉眼。
他的眼睫毛虽细密卷翘，却难掩眼底泛青的颜色。
不过舒展的眉心暗示着当下他睡得相当安稳，微抿的唇瓣透着润粉色，与脸颊浮着的一抹红晕一致。
而他鼻间呼出的气息仿佛一片轻羽滑过她的脖颈，又痒又暖，像一条温顺的大狗，蜷缩在她的身畔，满满的安全感。
说不动心是假话。
姜月保持着姿势，抬头望了望天。
她曾以为自己的人生注定破碎，再难圆满，也不再奢望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放晴。
却不想有人偷偷攒下星光，点亮了本属于她一片漆黑的路。
感动过后，姜月打量着身侧熟睡的男生，一时手足无措。
雨势尚未有停歇的征兆，坐在这吹一夜的冷风，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还极容易感冒。
思来想去，她托着佟雾的脑袋起身，却不想拽他离开座位花费了自己九牛二虎之力，仍未见半点成效。
本以为他睁开了眼睛会轻松一点，奈何喝完酒的后劲上来的佟雾倔得很，硬是缩在位置上撒泼耍赖。
“要姐姐抱！”
气喘吁吁间，只见佟雾伸展双臂，两颊韫色深浓。
明明是撒娇黏腻的嗓音，可配上他瘪着嘴，皱着的眉，顿时添了几分执拗。
仿佛姜月不从，他就决不离开这里一步。
幼稚且霸道，惹得姜月好气又好笑，掐着腰瞪他一眼，气呼呼地离开了露台。
大抵是于心不忍，才走没几步，她就选择折返。
一边挽起袖子，一边确认：
“我抱你，你就起来？”
“嗯！”
一听姜月松口，佟雾接连点头数十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伸着双臂等着她的贴近，嘴角顺势扬起大大的弧度。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橙子味的香甜味道，熏红了姜月的脸颊。
他的衬衫明明是冰凉的，可姜月却只能感觉到他此刻滚烫的体温。
“嘿嘿……”
似是得逞，佟雾一把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牢牢地扣在怀里。
下一秒，他再无动静，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上睡了过去。
这可苦了姜月。
她懵然看着当下的情形欲哭无泪，可又不能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于是只好一边侧身看着路，一边支撑着佟雾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近乎是一点一点挪去了卧室。
别看平日里佟雾身材瘦高，胳膊细长，腿也细长，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则身上的肌肉含量极高，出乎姜月意料的沉。
看来他平时没少偷偷锻炼……
感受着他的身形轮廓之余，姜月的力气已然耗尽。
在即将迈向床畔时，她腿脚一软，与佟雾双双落入绵软的床榻。
或许是被惊醒，佟雾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强行露出了一道缝查看情况。
“姐姐……”
见面前的姜月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他似是安全感爆棚，本就扣在她腰间的手又收拢了几分，头也跟着凑到她的脸侧。
之后，他安心地闭上眼睛，加重了呼吸。
“喂。”
眼看他重新睡去，姜月试图挣扎，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令她逃脱不得。
生平第一次，姜月体验到情侣一起睡觉的滋味，不自觉地加快了心跳。
可一想到二人的进度不应该那么快时，她从羞赧的情绪中迅速抽离，理智地摇了摇佟雾的手臂。
“佟雾？”
她努力唤醒面前熟睡的男生。
在强行的摇晃下，佟雾终于有了反应。
原以为自己总算要解脱的时候，没想到他不但不松手，反而整个人像只考拉，把姜月当做了一棵树紧紧抱住。
而他一身紧实的肌肉随着动作鼓起又收拢，摩擦着她的感官触觉，一路噼里啪啦刺激着愈发敏感的心跳节拍。
“喜欢…姐姐……”
这声姐姐叫得又轻又软，色气氤氲。
再加上佟雾当下的体温本就偏高，伴着他那股黏黏糊糊的劲儿，姜月莫名感到体内涌起一股燥热。
但即使如此，她仍故作淡定道：
“有多喜欢？”
他混杂着欲色的呢喃在耳畔响起，激起了她皮肤的一阵细麻酥痒，之后再也不敢动弹一寸。
“想占有你……”
大雨是凌晨才结束的。
不知是第一次与旁人睡在一张床上过于局促，还是佟雾酒后动情的样子过于蛊惑，姜月全程注视着时钟，静静聆听着心跳与走针的和鸣，难以入睡。
再看身侧恬静安眠的佟雾，她更是难以抑制乱七八糟的思绪，彻底失眠一整晚。
清晨，天光渐亮，姜月仍是没有半点困意，全程清醒至极。
其实与其说是有精神，不如说她体内被掩盖的多年感情正处于极度的亢奋。
想了一夜，她也算是能够理解自己当下的状态。
毕竟母胎单身近三十年，好不容易有了感情体验，兴奋一点在所难免。
感慨万千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身侧的男生睁开了眼睛。
“姐姐，早安……”
似是还未睡醒，佟雾眸色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皱了皱眉，动作软绵绵地揉动发顶。
见他睁了眼，姜月回应道：
“早。”
万万没想到平淡的声音激起了佟雾内心的震荡。
“！！！”
刚刚还半梦半醒的他这会登时坐起，大睁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巴描述着他的不可思议。
像看到了鬼一样，他拼命往床边挪。
只听“噗通”一声，他一个没坐稳从床边跌了下去，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
姜月一脸疑惑，不顾久久未动而出现麻木的四肢，起身探看他的情况。
“姐姐？！”
多次揉动眼睛，发觉眼前的情景并非虚幻，佟雾仍是不敢相信。
“真的是你？”
“嗯。”
听到姜月给予的回应，佟雾像石化了一样，怔怔地坐在地面，整个人木然地盯着地板，空洞的眼神满是茫然。
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把自己昨晚醉后的表现忘了个一干二净。
回想起昨晚的种种，姜月一时不知是无奈多些，还是有趣多些，嘴角露出了一丝微扬的弧度。
不过在此刻有些尴尬的气氛下，她轻咳一声，掩住了唇间的笑意，一本正经道：
“我饿了。”
一听姜月饿了，佟雾二话不说爬起身，朝房门的方向跑去。
“我…我这就去准备！”
只是起身没站稳，他脚底打滑，趴在了地面。
就算没醒过神，经过两次接连摔跤之后，也该清醒过来。
“疼不疼？”
姜月以为他还没有醒酒，伸手想要扶他起身。
没想到手刚递出去，佟雾“唰”地一下跳起来，脸上的表情格外不自然，像熟透了的番茄，从里到外透着红。
“不、不疼！”
他一边磕磕巴巴地说着，一边转身往门外跑。
“姐姐，你、你等着，哎哟！”
一声惨叫令姜月循声望去，只见佟雾痛苦地捂着脑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视野。
纵是与他接触了一段时间，姜月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画面。
莫名好笑。
撩人的是他，幼稚的是他，体贴的是他，滑稽的也是他。
千种万种，都应了佟雾说的：“因为喜欢你本身，所以你表现出的任何细节，都会成为我喜欢你的理由。”
等一下。
她好像已经喜欢上他了……
辗转反侧间，哪怕房间被遮光窗帘盖了个严严实实，一点光都没有透进来，姜月仍是睡不着觉。
也不知道佟雾那边怎么样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姜月起身下楼，去了厨房所在的楼层。
此刻，佟雾正煎着鸡蛋卷。
“姐姐……”
见到姜月的刹那，他不禁哆嗦了一下，手中的铲子伴随着抖动脱离掌控，掉进了锅里，悬在边缘。
再加上他全程不敢抬头对视，头缩到不能再缩的举措。
姜月不禁皱眉：
“我很可怕么？”
她非常疑惑佟雾眼下的表现。
一阵手忙脚乱后，佟雾抓起铲子捏紧，故作镇定道：
“没、没有啊！”
他越是这样否认，姜月越是疑心。
“那你干嘛吓成这样？”
追问的同时，她似乎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难不成因为抱着她睡了一整夜，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咳。”
在姜月犀利的目光里，佟雾脸上的绯红一路扩散到了耳廓。
“那个…我…昨晚……”
眼瞅着他支支吾吾半天，姜月摇了摇头，正色道：
“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而已，我们什么也没干。”
说是这么说，可佟雾的脸却更红了。
这让姜月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在还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睡在一起有违常理，但她不计较留宿在他家一夜，更不反感二人躺在一起。
毕竟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她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耻的。
这是成年人的选择，也是他们双方的自由。
“昨晚休息好了么？”
隔着吧台，姜月踮起脚尖，伸手替他打理着凌乱的黑发。
他的发又长了一些，颈后已然可以扎起一小撮马尾。
这发型搁在旁人脸上，姜月一定会觉得很娘，可在佟雾的身上却刚刚好。
不媚也不妖，塑造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
也正迎合了他所要演出的摇滚角色，性格里藏着的那份不羁与桀骜。
“什、什么？”
大抵是没想到姜月会为自己打理头发，佟雾有些恍神，睫毛轻颤。
看他恍若惊弓之鸟，姜月停手收回，回忆着二人昨天的对话。
“你昨天说，你为了我的事整夜没睡。”
“啊？”
不可置信地挠了挠脑袋，佟雾垂着头，小声嘀咕道：
“我怎么把这事说了……”
只是，自言自语被眼前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带着一丝逗逗他的想法，姜月盘手而立，一本正经。
“你还告诉我了很多事。”
“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对昨天发生的事完全失去了记忆，佟雾懵然敲打着脑壳，不免有些慌乱，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要是有什么胡言乱语之类的，姐姐可千万别当真啊！”
瞧着他担心的表情，委屈地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姜月忍笑逼问：
“喜欢我是胡言乱语么？”
“不是，这是认真的，我说的是实话！”
“当年你守在我公司楼下的事呢？”
“绝无半点虚言！”
“送我雨伞？”
“也是真的！”
生怕姜月不信，佟雾放下用来煮面的筷子，举拳抵在太阳穴，郑重道：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骗过姐姐，对姐姐绝对是真情实意，绝无半点虚假！”
这副急于证明感情的样子不禁令姜月动容，眼尾的笑意加深。
“那就好。”
她扯过佟雾举起的手腕，迫使他弯腰凑近自己。
在他脸红心跳的注视中，她再次踮起脚尖向他靠拢，将灼热的吻痕熨烫在了他的嘴角。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