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我不觉得。”
对方暗讽的语气并没有让姜月气恼。
“您到底是带过我多年，又对我有知遇之恩，叫您领导既是我对您的尊重，也是时刻在提醒我对您的感恩。”
自进公司起，她从默默无闻的实习生一路摸爬滚打至今，这期间离不开对方的培养和扶持。
直到新上任的老板接管了公司后，她的能力备受肯定，受到了老板的提拔。
被迫坐上总监的位置，她的心其实是煎熬的。
可流言却悄悄传遍了整个公司，说她忘恩负义，为了上位不惜用手段挤走了老领导的位置……
“我怎么听都觉得是话里有话，故意揶揄我啊。”
对方将文件夹在腋下，抚弄着精心养护的指甲，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
不屑的举止，显然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我没有这个意思。”
姜月毕恭毕敬地站在电梯一角，仿佛自己还是曾经跟在对方身后的小职员，看不出丝毫的气势可言。
“叮”——
短暂的沉默中，电梯抵达楼层。
乃至迈出门槛后，对方仍是没有看过她一眼。
“希望如此。”
丢下这句话，对方便大步离开了。
大抵也是习惯对方素来的表现，再加上一直把对方在心里当作前辈看待，姜月没有在意这些，更不喜欢计较，索性走出电梯，在同事们的问好中走向办公室。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来了。”
还没落座，段意霜便拿着一沓需要签名的文件进了门。
一边回忆，她一边凑上前盯着姜月的脸打量。
就算妆容掩盖了大部分的细节，却难以覆盖面容上的憔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记得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晚上过班。”
“起晚了。”
面对段意霜的关心，姜月只抬了一下眼皮，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回桌面的资料。
这是会议需要用到的，她必须确保数据准确无误。
身为相处已久的同事，段意霜算是姜月的前辈，陪着她一路从实习生走到现在。
尽管她晋升为市场部总监，在职位上压了其一头，但二人的关系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并且，这是姜月为数不多可以在工作上予以信任的人，说起话来也无须顾忌。
“刚才韩琇那个老女人没刁难你吧？”
观察到电梯开门时的情形，段意霜刻意压低嗓门，生怕隔墙有耳，让人揪住给副总监起外号的事去打小报告。
而她口中的对象，正是她们的前上司，与姜月乘坐同一部电梯的女人。
要说对前上司的态度，她跟姜月完全不一样，每次提起都会咬牙切齿。
尤其是得知韩琇降职时，她高兴了一整天，甚至向来抠门的她居然当晚请姜月去酒店吃了一顿豪华大餐。
“还好。”
此刻，姜月坐在位置上，翻阅着资料内容，回答地漫不经心。
“那就行。”
看她认真的模样，段意霜叹了口气，不再追问，转而说起旁的话题。
“提前告诉你嗷，今天老板的表情可不好看，估计是新产品的问题闹得！”
说着，她走到姜月身侧，半倚在办公桌角，予以提醒。
毕竟会看老板的脸色，也是一门学问。
“想来应该是必然的，不然也不会紧急召开会议。”
检查完会议所要用到的资料，姜月一边回话，一边从笔筒抽出钢笔，翻阅需要确认的文件，并签下了署名。
“什么紧急召开？”
段意霜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掏手机找出邮箱里的通知给她看。
“会议通知不是上周就已经发布通告了么？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
越说越是疑惑，二人相视一眼，细思极恐。
“我的电脑被人动过。”
在邮箱里的已读邮件中，赫然出现了上周下发的会议通知。
可是姜月压根没有打开过这封邮件，对内容更是一概不知。
她向来工作谨慎，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产生纰漏。
难道是有人趁她不注意，故意动过手脚？
为什么……
“按说我的工位就在你办公室对面，我没记得有谁进过你的办公室啊……”
段意霜也意识到了这点。
她将食指抵在太阳穴前，努力回忆着漏掉的细节。
“想动手脚，自然不会让你看到。”
姜月试图冷静分析着对方的用意，并猜测着对方的意图。
是单纯的看她不顺眼，还是另有图谋？
又或是自己疑心病太重？
思忖间，办公室的门轻轻叩响。
姜月与段意霜再次看向彼此，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才让对方进了门。
“姜总监，宋总要求会议马上开始，所以请您即刻前往会议室。”
“好，我马上就到。”
在老板秘书走后，二人双双松了口气。
“姜姜啊，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心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这会段意霜抚着胸口，脸上印满了焦虑。
不同于她的慌乱，姜月迅速归整好桌上签署的文件，拿起准备的资料起身。
“霜姐，劳驾帮我检查一下电脑，看看有没有缺失的重要文件或者可疑的地方，有什么问题会后我们再沟通。”
当下，自然是会议要紧。
临出门前，段意霜拉住了她，确认门外无人经过，小心翼翼道：
“若这只是个开始，你以后恐怕要多加小心了。”
面对她的语重心长，姜月郑重点头。
“我明白。”
如姜月预料的一样，会议的主题围绕着etoile系列的销量与新产品的研发方向展开。
老板的助理站在投屏前，指着近期etoile系列的各项数据，向在座的各位领导做着简练的说明。
由数据可以看出，etoile系列的销量正在下降，这是发售后会出现的正常现象，也正是需要推出本季度新产品上市的时机。
出乎她意料的是，当研发部进行新产品的讲解时，拿出的样品居然与etoile系列的口红大相径庭。
唯一的区别，居然是从膏体的口红变成了液体的唇釉……
她还记得当初的规划：研制出不同于市面在售的爆款润唇产品，并用作etoile系列口红的配套方案，上市时进行捆绑营销。
为了宣传起到更好的效果，姜月没少在营销策略上下功夫。
经过精心的筹划，她为这款产品准备了三套截然不同的方案，准备用在今天的会议当中。
然而，眼下的这款样品明显不符合当初的需求。
这完全有悖之前的规划。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怎么可能……
接连出现的事件，让姜月脑内的记忆产生混乱。
幸好在此时，老板的发言及时打消了她的疑虑。
“各位觉得这款新研发的产品如何？”
举起手中得到的样品，坐在会议室最前端的男人抬起眉目，严肃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姜月听得出来，他的语气虽是平淡，但眼底却阴沉沉的一片，像是酝酿着风暴降临的平静海面。
等待许久，见无人应答，男人一把将样品掷向地面，摔成了两半。
“糊弄也该有个度，拿这种所谓的革新掩人耳目，终究损失的是公司的利益！”
怒火一下子增强了原有气场的威吓，简直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
只一瞬，会议室再无声响，鸦雀无声。
“谁允许你擅自更改研发内容的？”
冷厉的语气连暖风都无法相融，男人将目光锁定在研发部总监的身上。
姜月顺着老板的视线看去，只见研发部总监擦了擦额前的汗，支支吾吾道：
“这个……”
“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借给你的胆子，敢拿公司好不容易用品质积攒出的口碑去糊弄消费者？！”
随着男人的拍案而起，姜月明显感到桌案传来的余震。
再看研发部的总监，此刻他被彻底吓懵，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让姜月着实想不通。
敢擅自更改研发计划，意味着他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同时没把新上任的老板放在眼里。
既如此，又为何怕成这样？
疑惑间，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总消消气。”
焦灼的气氛里，朱骏依旧笑得标致，替研发部总监缓解着尴尬。
“梁总监不过是看到etoile系列的销量日益下滑，一时心急才出此下策，说到底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并且，姜月似是读出了他话中的另外一层含义。
难道他的意思是，更改研发企划的事，他知情？
可这又是为什么？
研发部总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连附和：
“朱副总说得是。”
“既然新产品上市迫在眉睫，眼下让研发部门加班加点赶制新产品恐怕时间不足，不如将计就计，按原定计划日期上市，毕竟这可是当初为了避开市场竞争特意敲定的日子。”
朱骏的话一出口，姜月不免惊怔。
她品得出，朱骏这番话的含义已然没有把老板放在眼里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
“看来，你已经有对策了。”
此刻，男人的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众人皆知，研发费时费力，咱们完全可以换个思路。”
耸了耸肩，朱骏笑着说出自己的提议。
“与其重新在研发部门投入大量精力，延期发售，增加同行间的激烈厮杀，不如在市场营销宣发上多下点工夫，这样至少可以保住销量。”
言谈举止处处充满了对新老板的挑衅不说，持有的观点更是让姜月实在无法理解。
在这个消息不再闭塞的时代，家家户户乃至每一个人，都可以在任何一家网络平台上发表自己的观点。
纵是她使出天大的能耐，把效果吹得天花乱坠，但产品质量不过关，甚至没有创意和革新，不满意的消费者一传十十传百下去，又怎么能保证销量呢？
这是在拿之前etoile系列成功积累下的口碑胡闹。
越想越感到恼火，姜月顺势将目光转向老板。
然而，坐在会议桌前端的男人看起来冷静而克制，有一种无法言明的威严糅杂于他特有的气场。
默默良久，他示意道：
“各位有何看法？畅所欲言。”
在他眼神的威吓下，众人依序阐述着的观点。
但姜月想不通的是，在座的大多数选择支持朱骏的提议。
不可能，那方案完全是拿着公司的口碑作死！
尝试让混沌的大脑保持冷静，她努力将这些支持朱骏的人联系在一起。
一定有什么原因……
思来想去，姜月想到属于他们的一个共同点：他们曾全部是前老板的部下。
捋清了思路，答案清晰可见。
他们是有计划、有目的地给新上任的老板难堪。
她不懂，新上任的老板那么负责任，工作态度又极其认真，很多事亲力亲为，平时比员工还要忙。
etoile系列口红作为他上任后推出的第一款产品，发售前他不断游走在研发生产线和会议室之间，一边监督着产品的质量，一边与她一同构思新颖的营销策略，最终让这款产品直接一举成为市面上的爆款，收纳为各个品牌借鉴的范例。
这难道不比前任老板不管不顾，任由品牌自生自灭的强？
可是再仔细一想，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自己该趟这滩浑水么？
片刻，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沉思。
“姜总监，谈谈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