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神尸
“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徐大伟怒不可遏,又痛心疾首,仿佛张扬犯下了滔天罪孽。
张扬委委屈屈,期期艾艾:
“我……我看这马桶脏了,把它刷、刷干净了啊。三条……不,三哥,你是不是嫌我刷得不够干净?我再刷一遍。”
说着又要再刷。
徐大伟一把将他推翻在地。
“谁让你刷这么干净的?找碴啊?”
张扬不解地看向徐大伟。
路修不解地看向王遇春。
王遇春说:
“不懂了吧?”
路修点头。
气质中年一边沿着走廊向前走去,一边笑道:
“监狱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怎么打发时间?咱们这些人好歹认识几个字,可以读书看报来消磨。
“不认识几个字的,像三条腿这些人,刷马桶,刷的并不是马桶,而是寂寞。懂了吧?”
路修若有所悟:
“他们靠刷马桶打发时间?”
王遇春解释:
“不是用钢丝球大面积地擦洗,而是用挖耳勺,一点一点地刮。
“这样刮干净一个马桶,可以打发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晚上小便完不冲水,第二天又积攒下尿垢,又有得刷了。”
“学到了。”路修叹为观止:
“春哥,刚才你说要当心小麻,当心他什么?”
“你知道他犯的事吧?”
“知道。”
“他会催眠,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不是战卒三境【铁衣】吗?难道他战卒和巫双修?”
路修心想我刚干掉这么个天才,现在又来一个?
王遇春说:
“不,小麻只是战卒,巫途没有入径。他的灵识很强,即使没入巫途,催眠的强度和影响范围比一般的三境【梦巫】还大。”
路修做出惊讶表情,以表回应。
王遇春说:
“不然你觉得他怎么能在三个室友都清醒的状态下,把三人都逮住杀掉。”
逮……
路修愣了两秒,脑补麻家星杀人的场景。
是啊,他如果不会催眠,一个人逮三个人,怎么想怎么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
“而且小麻的催眠和巫术【催眠】还不太一样,他更强。
“巫术【催眠】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催眠’,也就是让人睡着,顶多配合个【魇植】,在目标梦里制造出目标最恐惧的东西。
“小麻的催眠则是让人陷入被支配的状态,类似于心理学上的催眠。
“所以,有小道消息说,其实小麻那三个室友,只有一个是他亲手杀的。
“他通过催眠术,先让a杀了b,再让c杀了a,他最后出手,干掉c,清场。
“这样一来,他本人留下的痕迹最少。
“要不是有监控证明他那晚没出寝室,他完全可以推说是三人互相残杀,死因跟他无关。”
路修咋舌:
“天才啊。”
王遇春:
“没错,天才。小麻在战卒方面并不如他在巫途方面的潜力大,可惜他巫途没有入径,找不到药引。”
路修脱口而出:
“他的入径药引是什么?”
“神尸之骨。”
路修:(°ー°〃)
路修瞬间想到尤雨童的入径药引——妖禽之血。
离开817号城奔赴夏令营的那天中午,老爸路勇为她找到了药引,成功将女孩引领入径。
当时路修只觉不可思议。
现在知道了十年前的人兽大战,又亲自跟毕方打过交道后,他明白妖禽、或者说神禽是真实存在的。
老爸路勇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能找到妖禽之血,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但此时得知麻家星的入径药引居然是神尸之骨,路修依然大吃一惊,不禁回忆起儿时看过的那些少儿不宜的神话。
神尸者,神明之尸。
华夏神明永生不死,却并非不灭。
比如死得很惨的大地之神——鲧。
《山海经》记载,上古时期洪水泛滥,哀鸿遍野。
为拯救苍生,地神鲧盗窃天帝息壤,用来湮塞洪水,然而九年没有成果。
天帝发现宝贝被盗后,命火神祝融把鲧烧死在羽山脚下。
鲧死后,祂的神魂化作黄色的三足鳖,躲进了一个叫作羽渊的深潭。
祂的尸体三年不腐,肚子却越来越大,像怀孕了似的。
祝融十分好奇,用锋利的吴刀剖开神尸肚子,里面跳出一个小宝宝,这就是禹。
禹是继共工、鲧以后,华夏大地上的第三位地神。
祂采用疏导的方式,凿龙门,辟伊阙,完成了父亲未竟之愿——平息洪水,解万民于倒悬。
不仅如此,伟大的禹还开启了华夏历史上第一个朝代:
夏。
大禹是唯一从神尸中诞生的神明,准确地说,是寿命有限的半神。
除此之外,著名的神尸还有很多。
比如,黄帝麾下六相之一、负责治理东方的重臣奢龙,死后身体腐烂,只剩一张脸,祂用野兽残躯为身,野狗残耳为耳,组成奢比之尸。
黄帝把奢比尸调到东方青帝旗下,管理东方大地上的孤魂野鬼。
又如,炎帝一脉的武将刑天造反,与黄帝单挑,被斩首于常羊之山。
祂双乳化眼,肚脐变口,怒视詈骂,手持战斧,挥舞盾牌,继续战斗,是为天残之尸。
再如,上古时代十日并出,天下大旱,民不聊生。
人类部族中的巫师领袖女丑为了平息旱灾,向上天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她被十个太阳炙烤而死,化为女丑之尸。
女丑尸经常骑着巨大的独角龙鱼,用右边的袍袖遮住面庞,巡行在华夏的原野和四海之上。
女丑牺牲自己的举动并没有解决十日问题,却触动了帝尧,使他萌生了请神箭手消灭太阳的念头,这才有了后来的大羿射日……
以上这些神尸,无论哪一具,路修感觉都是可望而不可即。
既然陆吾、玄冥等神明,毕方、混沌等神兽是真实存在的,神尸们也很可能存在。
但若是凡人和神尸当面较量,谁抽出谁的骨头来,答案很明确。
看来麻家星的入径药引,注定是没有着落了。
这时,囚室区各处的广播里传来悠扬的旋律,是那首最著名的萨克斯风乐曲——《回家》。
天井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吹牛打屁的囚犯们作鸟兽散,纷纷走回囚室。
路修见此情景,想起了不久之前在一中上学时,上课铃响起的光景。
一切恍如隔世。
他和王遇春简短话别,快步走回自己的259号囚室。
像其他囚犯一样,路修主动把囚室的铁门关严。
坐在小床上,看着对面没人睡的另一张床铺。
床上堆放着秋冬季节需要的厚被褥。
墙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路修凑近一看:
[狱里是个好地方,它使人坚信人类的没有起色;在我作梦的时候都见不到这样丑恶的玩艺。自从我一进来,我就不再想出去,在我的经验中,世界比这儿并强不了许多。我不愿死,假若从这儿出去而能有个较好的地方;事实上既不这样,死在哪儿不一样呢。]
这段话,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击打在17岁少年的胸口,使他喘不过气来!
难道真像麻家星所说,我的下半辈子就要在这种地方,和这帮变态杀人犯、只因女干犯、食人魔相依为命,共渡余生?
路修心中,猛然掠过一阵悲哀的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