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校霸克星
工业区的小巷里,老旧的板车行进着。
车上层层码放着红砖,宛如一座缓慢移动的堡垒。
板车前方,路勇身子前倾,黝黑的肌肉紧绷,一步一步走进巷底。
麻绳深深勒进他的肩膀,汗水不要钱似地泼洒。
壮硕如他,在巨大的砖垛前也显得十分单薄。
一个人能拉动自己体重百倍的车子,即使亲眼目睹也难以置信。
而早已习惯拉重车的路勇,一边前行,还能一边哼小曲:
“祝融南来鞭火龙呀……火旗焰焰烧天红……日轮当午凝不去呀……万国如在洪炉中……”
忽地,他只觉板车一轻,回头一看,罗墙在车后冲他咧嘴一笑:
“路叔。”
路勇脸色颇不自然,回转头去,又看到儿子笑嘻嘻的脸:
“五哥,瞎唱什么呐?”
路勇没理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由于罗墙的助力,他拉得比之前快了很多。
路修加快步子跟上:
“你生什么气呀爸?”
路勇目不斜视,口中沉声说:
“快走。假装不认识我。路上这么多学生,传出去别人笑话你。”
平时像这种大热天,中午是没有走读生回家的。
眼下巷子里大都是高二(6)班的学生。
今晚就要离家出逃了,和家里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无比珍贵。
路修也一样,平时像这样撞上老爸工作的机会并不多。
在这个高学历都在内卷的时代,小学肄业的老爸找不到轻松的工作,只能靠贩卖苦力挣钱养家。
多亏工业区小巷狭窄,过不了大货车,也多亏货车不能进新城区,只能在老城区卸货,老爸的苦力才能卖得出去。
虽然路家的贷款不高,靠老爸的微薄收入,还清贷款也是遥遥无期。
“你先回你雪姨家,我卸了货就回去。”
“我帮你卸货,卸完咱们一起回去。”
“快滚。”
“不。”
路勇赌气似的,拉着车快步前进。
路修怕他身体拉伤,忙说:
“你悠着点爸……”
“别叫我爸!”路勇低吼。
“你是我爸我为什么不能叫?我就叫,爸!爸!”
路勇没有回应,巷边却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哎。”
路修侧目看去,是班上同学袁冰和韦伟。
这两人属于家里欠了银行一屁股债,父母偿债能力还不错的“中产阶级”。
对于家住工业区的路修、罗墙等人,他们自觉有着无上的优越感。
刚刚口嗨完的袁冰目光撞上路修的瞪视,立刻讪讪闭嘴。
旁边的韦伟却故意高声说:
“这年头还有人像畜牲一样拉东西,真是不可思议啊。”
说话时还把眼瞟路修,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罗墙人熊般的身形从板车后直了起来,喀喀活动着脖颈走了过去。
“阿墙。”路修叫住他,“不许打人,犯法的。”
罗墙瞪了袁冰、韦伟一眼,重新回到车后。
“切。”韦伟翻个白眼。
路修认真地说:
“等到了夏令营再说,那边咱们杀人都不犯法。”
“嗯。”罗墙认真点头。
袁冰脸色一苦,沉声说:
“快走,别惹事了。”
韦伟不以为然:
“唬谁呢,先进了夏令营再说吧。”
他还没有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逃的秘密,但意思很明白:
我们今晚出逃,根本不会进夏令营。
袁冰一脸鄙视,低声说:
“你觉得10号城情况比夏令营更好是吗?我们九州银行辖区的人过去就是黑户。黑户杀黑户,你觉得赤县银行的警察会管?”
韦伟打了个寒战,垂下脑袋,忌惮地瞥了路修一眼。
在学霸如云的高二(6)班,中等成绩的路修并不亮眼,但全班同学都知道这家伙绝不好惹。
高一上学期,路修就把高中部搞校园霸凌的那几位“哥”一一霸凌过一轮。
因此,至今高二(6)班都是一中校霸们公认的禁地。
帮路勇卸货时,罗墙咕哝:
“阿修,袁冰这小子真是忘恩负义,当初他被高三的李二斗‘收税’,还是你帮他把钱要回来的……”
路修没接话。
为了验证老爸传授的武技究竟能不能实战,路修从初中开始就不定期找各位校霸练手。
为了防止自己被打上“校霸”的标签,他训练时很小心,都是选择校外的僻静场所开练。
练完后,他还会礼貌地和鼻青脸肿的陪练握手,要求对方保守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校霸们爱面子,这种事当然不会主动外传,但难免有人碰巧目睹,背后揭穿路修。
把袁冰被抢走的零花钱放回他课桌这件事,路修干得很隐秘,对方可能真不知情。
……
辣子鸡、魔芋鸭子、清蒸鲈鱼……
尤雪破天荒地烧了一桌子好菜。
离别的伤感情绪弥漫在小小的旧房子里,尤家母女细嚼慢咽,食不甘味。
路家父子一如既往地狼吞虎咽,如饿死鬼托生。
搁下筷子,路勇从兜里掏出几十块钱交给尤雪。
路修从记事起,老爸就把每天挣来的钱交给雪姨,他说男人存不下钱,交给女人最省心。
路勇抹抹嘴:
“雪妹,路修要走了,我想……”
“都准备好了。”尤雪从手提袋里掏出三沓钞票,递给路修。
路勇走到阳台上开始刷牙。
三万元,路修只收下一万,看了一眼老爸:
“雪姨,剩下的钱存着给五哥补牙吧。”
由于重度劳累,路勇才43岁,牙齿就掉光了。
“花那钱干嘛。”路勇手里刷着假牙,瘪着嘴说:
“我这牙多方便,刷牙还不用弄一嘴泡沫。”
路勇把假牙安回嘴里,进厨房端出一碗中药,尤雨童起身接过。
天生身具灵识的巫,在跨入巫途门槛前,必须每周服食中药调理气血,否则便有可能突发颠狂,沦为精神病人。
入径后五个境界的提升,也只需要一副中药。
目前在修行界,六副中药的药方已不是秘密,药材在各个药店都能抓齐。
关键在于,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相应的药引不一样。
对每一个巫来说,要知道自己晋升之药的药引,需要请巫途前辈把脉,再结合生辰八字进行卜筮。
这位前辈的修为至少得是巫途二境【卜师】。
作为三境【梦巫】,路勇就具有卜筮药引的能力,不时有家长带着孩子神秘兮兮地上门求教。
因此,路修从小到大听说过各种各样的药引子。
有诡异的:
蓝绿鸳鸯眼的猫的绿色眼珠。因为绿眸具有灵视能力。
(猫:去泥马的封建迷信!)
有尴尬的:
原配蟋蟀一对。确认是否原配是个难题。
(蟋蟀:查我情史?)
有恐怖的:
朝槐。
即“十月十日木鬼”——农历十月十日死去、且土葬、且已经入殓的人的脑髓……
可以说,没有一种是易得之物。
尤雨童的入径药引,路勇早就卜筮得出:
妖禽之血。
路修觉得……就离谱。
这玩意儿不是易不易得的问题,而是存不存在的问题。
尤雨童捧着碗,咕噜咕噜喝中药。
“童童,喝完这碗药,你就正式踏进了巫之一途的门槛,成为一名女巫了。”
尤雨童嘴里包着最后一口药,“噗”地喷出。
路勇要不是及时后退,差点被喷一脸。
路修脱口而出:
“药引找到了?”
路勇颔首,面有得色。
“妖禽之血……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