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我重新接上了通话
当年曾与部下、合伙人同时失去联络，七年后的现在，天小云又一次有了一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她寻找理由，希望在不被别人以为她和艾天墨很熟悉的情况下把他带走，然而后面却依然跟着一群对艾天墨的吃瘪现场喜闻乐见的家伙。
刚刚的实践证明，艾天墨开口根本没法把他们赶走（顺便还会收到对面一波接一波的嘲讽和辱骂）。而她自己开口的话，不仅可能同样赶不走这群人，还非常有可能被认为是和艾天墨关系好的另一个怪胎，理应该被所有人排斥——这样一来，她暴露出来的这张面孔就大概率会通过某些同学的传播，被窝里斗小分队高度关注。
而窝里斗小分队，不仅在定河一中里拥有相当恐怖的人脉，他们七年来的冒险经历，也让他们在研究院同样有着几乎能与高层媲美的关系网和话语权。当窝里斗小分队意识到定河一中并没有她这号人的存在，通过研究院开始了对艾天墨“神秘朋友”的调查，那她被研究院里老奸巨猾的危险人物盯上，也都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你们回去，回去……”
天小云也曾经试图拿出自己所冒充的“学生干部”的威严，挥手示意后面数不清的小尾巴们作鸟兽散。但是他们尽管没有拿出对待艾天墨的那种粗暴、蔑视或冷漠的态度，却仍然有人带着稍稍戏谑的语气说：
“我们也刚好要走这里。”
“嘿嘿！好巧啊！”
“学生应该允许走这吧？”
他们还有人对着天小云挤眉弄眼，那意思不用多想就能明白是让天小云做个顺水人情，不要扫了他们那么多人吃瓜的兴致。
很多人都想，反正就算她消息闭塞不知道艾天墨“一中公敌”的身份，也没必要为了所谓的纪律或想着护着艾天墨，而不留情面地拼命把他们全部赶走。她要是还这么不懂人情世故的话，保不准会得罪他们（以及他们的朋友）一大群人。反正他们跟上来总归没错。围观艾天墨出丑的全程这件事，绝对已经没有问题了。
神色僵得像糊上了钢筋水泥的天小云，带着仍未有机会明白事情全貌的糊涂的艾天墨，后面再加上一大堆对“回去后落井下石般宣扬艾天墨被校领导批评的细节”充满期待的人，这支成分有些复杂的队伍，一直爬上了顶楼，穿过走廊，再通过另一处台阶浩浩荡荡地向下往一楼走去。
总算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隐隐感觉他们一群人就像被哄骗去表演反复爬楼的杂耍一样：“喂！你到底知不知道要怎么走啊？”
天小云瞥了他一眼：“你们不是不和我们一起走，刚刚只是恰巧顺路吗？”
一句话问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后来，里面有人自作聪明地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我也要找那个老师有其他的事呢。但我不知道路，只好跟着喽！”
“哦……”天小云虚情假意地点头作理解状，“可问题是，我还没说我们要找哪个老师呢！”
天小云悄悄瞥了一眼艾天墨，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深深的困惑。她知道，其实现在已经可以点到即止了，没必要继续纠缠着非要当面和艾天墨说不可。闹了这么一出，他回教室后一定会用翻译器联系她的。
于是，天小云清清嗓子，对艾天墨说道：“你回去吧，老师说下节课他还要上课，来不及就算了。但你别以为就没事了，中午吃饭时我再来找你过去。”
艾天墨看了看天小云意味深长的眼神，压根儿不清楚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直到后面的人都失望地回去了，他都拿不准是该乘机回避开他们去找天小云，还是该跟着他的同学一起回到教室。
他尝试着选择后者，混入了那群人当中。却得到他们了这样的回复：
“卧槽，你干嘛？走开！”
“烦人！离我们远点！”
“别离我们这么近，滚！”
艾天墨把他们这些不太友好的措辞，当成了让他回去找天小云的“许可”，于是乖乖地一个转头，循着天小云的精神流找过去。
“你还回来干什么？”天小云瞠目结舌地看着下楼来的艾天墨，她刚准备离开。
“他们现在回去了。”艾天墨好奇地凑了过去，“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发生什么了啊？”
“我们分开来，你戴着翻译器，边回去边说。”天小云递给艾天墨一个新的翻译器，“马上上课了恐怕来不及说……你原来的翻译器没戴，我没法通知你。”
闻言，艾天墨也很快理清了事情经过。他独自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离留在原地的天小云越来越远：“据说天台那边一般没多少人，你可以暂时躲去那儿。对了，快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吧……”
天小云也开始上楼：“简单来说就是……研究院的人要去你家。”
“为什么？”艾天墨吓得差点被台阶绊了一下，“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
“都不是。”天小云解释，“还是和之前一样，是因为小芹……”
“又来？他们到底有完没完啊？”艾天墨揉了揉眼睛，“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不过反正小芹又没有什么不能被发现的东西，他们想去就去吧。”
“那我和我的宫殿，还有小虎军队呢？”天小云皱眉问道，“你就不担心其他秘密被发现吗？”
“几只普通的小动物而已……呃，看上去普通的小动物而已。到时候我谎称华为他们是我养的宠物，要想蒙混过关应该非常容易吧？”
“理论上来说确实行得通，但是你撒谎的本事……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天小云尽量委婉地说，“而且，研究院四大部门可是有上百种测谎的手段和能力呢。只怕到时候不仅小虎军队会暴露，恐怕……”
“恐怕什么？”艾天墨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恐怕被注意到后，你的两件马甲也会掉。”天小云摇摇头沉重地说，“以我对研究院那帮麻烦的家伙的了解，麦芽糖的马甲掉了，可能会间接导致你生物学的死亡；而张嘉悦的马甲掉了，则会直接导致你社会学的死亡……”
“……那该怎么办？”艾天墨已经回到了教室，他痛苦地思考一番，“要不现在通知华为它们转移位置？”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天小云拍了一下额头，耐心道，“你不如听我把研究院的一些情况说完，再试着想办法吧。”
“你不是早就和我说过了吗？”艾天墨愣了一下，“他们的院长纳斯博士也和我介绍了不少情况了呢！”
“那你知不知道研究院的‘信息误导部门’？”
艾天墨沉默了。
“知不知道研究院的专用app乐茶杯？”
又是沉默。
“知不知道研究院的研究员任务流程？”
艾天墨半天才能说出一句话来：“……我确实都不知道……不过……这些和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天小云说，“用通俗的语言来说，就是：研究院现在可能已经发布了一个任务，或者说一个比赛，就是监视可疑人物艾天芹家周围。发现情况及时汇报，核实后将视情况奖励其相应的积分或奖品之类的……”
“怎么越听越像网络游戏了？这研究院感觉不大正经啊……”艾天墨被惊到了，“难道说，小虎军队现在不能离开宫殿，你也不能进去了？”
“当然了，我们可不愿意当研究员们刷分刷经验的垫脚石……”
“那你是怎么从宫殿出来的？”
“……”
天小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一个大篓子，比之前躲在洗手间的两个失误还要大的篓子。
“你不用担心，我可以使用融雪术控制那附近的研究员啊！”艾天墨倒是毫不担忧。
“暂且先不说你这样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麦芽糖。”天小云叹了口气，“你的融雪术只能控制附近的人，以及隔着电子设备控制。如果有人用千里眼什么的能力，或者直接用魔法水晶球这种东西盯着你家，你不就没辙了吗？”
“……魔法水晶球？”艾天墨纳闷地重复道。
“研究院对这类的道具和能力有很严格的限制，但谁也说不好他们是不是已经申请好了许可。”
“这简单啊，我用融雪术去研究院看看不就知道他们到底发现什么了吗？”艾天墨自我安慰般地理理思路后，还是觉得没有问题。
“你别冲动啊！”天小云连忙阻止，“我再……”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好吧，现在上课了，你不会去研究院了。”天小云松了口气，“那我下次有空再告诉你研究院出现许多失踪人员、可能已经混入融雪者的事情吧。”
“……啊？你刚刚已经告诉我了。”
“啊……告诉了……那就这样吧……既然你知道了，去研究院的时候就小心一点。”天小云断断续续地说完，切断了通话。
她变回原形，扑打着翅膀起飞，离开了天台。
……
纳斯博士和欧阳钦看着虚拟屏。
“你看到了吗？”纳斯博士问。
“看到了。”欧阳钦点点头，“所以，那个女生虽然穿着校服，却已经有几百岁了？难道她是妖精什么的？”
“都能变成鸟了，你说呢？”纳斯博士瞥了他一眼。
“您怎么知道她的年龄啊？”
“她是研究院芒果杯的成员，相关资料当然会被研究院记载下来！”纳斯博士说，“赵淑柔，表面年龄7岁，实际年龄726岁。原形是一只渡渡鸟，一种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灭绝的鸟类。”
“灭绝了……”欧阳钦看着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你们就那么惯着她？这让她怎么和不知情的普通人类相处啊？”
欧阳钦说得不无道理。表面上7岁的赵淑柔看来已经是个欠作业的老手了，但是那些老师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在追着她要作业。
原本打算约艾天芹“好好聊聊”的赵淑柔不胜其烦，但偏偏就是被拖住了，还不能摆“珍稀动物”的架子，因而完全没有办法实现计划中的“好好聊聊”。
“你们就不管管她？就让她去找艾天芹了？”欧阳钦有些不相信地问。
“每个研究院都会有那么几个有特殊情况、需要特殊照顾的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纳斯博士一摊手。
区别对待让欧阳钦很不爽。他悄悄地瞪向周围的研究员们，拳头捏得咔咔响，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当上院长的念头。
……
“老师让我看着你，不写完作业什么事都不许做！”赵淑柔旁边一个小男孩，寸步不离地盯着她补作业。
赵淑柔叹了口气，在奋笔疾书的空隙悄悄看了看教室外面——
艾天芹贴在窗户上看着她，整张脸由于被好奇心折磨而有点扭曲（当然也可能是被玻璃挤的）。她不断用口型说：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啊？不说我就走了！
“别！”赵淑柔不小心喊出声来。
“为什么别？万一你不写作业跑了怎么办？”那个男孩以为赵淑柔是在和他说话。
“嗯……我要出去一下。”赵淑柔抬头看着他试探地说。
“好，但是老师说了，我要一直看着你。”小男孩回答，“你要去哪？”
“我要上厕所。”赵淑柔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面巾纸装装样子。
“那走吧。”
赵淑柔难以置信地瞪眼睛：“你还真的要跟我去？”
“对哦……快去快回！我就在门口等你！别想溜！”
赵淑柔经过艾天芹身边时，悄悄把她一起拉走了。
满以为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天衣无缝，可是看到卫生间里人来人往的景象后，赵淑柔才发现自己的计划中有一个疏漏：她不能在周围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明目张胆地和艾天芹说研究院的事情。
“你怎么还不说啊？”艾天芹几乎有点不耐烦了。
“那是一个秘密，我要先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再说。”赵淑柔向周围张望着。
“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们出去啊！”不明真相的艾天芹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赵淑柔一把拉住艾天芹，“外面有人要拦我……”
那个监督她写作业的家伙还守在外面呢，她怎么能走正门出去？怎么说至少也该走后门。不过，卫生间有后门吗？
显然是没有。那好像就没有办法了……
“这个简单啊！”
艾天芹拉开一间隔间的门挡住窗户，然后借着门的遮挡把窗户打开，连拖带拽吧赵淑柔丢到窗户外面去。最后自己也翻了出去，顺便关上窗户。
赵淑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到了外面的草地上。接着，艾天芹也从窗口跳了下来，落在了她的面前。
“好了，这里没有人，你可以说了吧？”艾天芹迫不及待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秘密？”
赵淑柔定了定神，忐忑地开口：“你知不知道‘异文明研究院’？”
虚拟屏外的研究员们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艾天芹的回答。虽然刚刚她和赵淑柔两人在卫生间里时，智能播放器自动调整为黑屏了，但是等她们翻出来后画面就又恢复了正常。
“啊？你再说一遍？什么名言？”艾天芹显得很疑惑。
“演技真好……”通过虚拟屏看到这一幕的研究员们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赵淑柔当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但她不敢说出来。别看她仗着自己的珍稀身份在研究院里耀武扬威的，可是艾天芹毕竟不是研究员，而且还不知底细。这种情况下，谁都不能确保艾天芹被惹火后，会不会马上运作恐怖的功力，一掌把她劈成两只渡渡鸟。
所以，她只能耐心地回答对方：“我说的是异文明研究院。yi异、wén文、ming明、yán研、jiu究、yuàn院。你应该知道的吧？”
艾天芹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最后她这样回答：“不知道，是动画片中的哪个地方吗？”
“……”赵淑柔表情僵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不是啊，异文明研究院，就是你上次对付的那些人所在的秘密机构，我也在里面。我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我都被你说晕了……”艾天芹的看上去越来越混乱，“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哎呀，你就别装了，现在全研究院的人都知道你不简单。我们可是真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一起保护人类文明的稳定秩序的！”赵淑柔拍拍艾天芹，心想把事情挑破的话，你应该就不会再隐瞒了吧？
艾天芹看了看她，眨眨眼，一脸无辜：“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的，你看着我充满诚意的眼神，就知道我们研究院对你的态度了！”赵淑柔不死心地和艾天芹对视，尽量做到不眨眼睛，“我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不然我把你约出来干嘛呢？我回去不好吗？”
她刚把话说完，一直不眨的眼睛就终于忍不住含泪闭上了。
“……那我回去了？”在艾天芹的理解中，她以为对方是说这个意思。
“等一等！”看见艾天芹丝毫没有配合的样子，还转身就要离开，赵淑柔一急之下连忙伸手拉住了她。
艾天芹不解地扭过头看她：“嗯？你还有什么事吗？”
“上个星期你家是不是来了一对哥哥姐姐？”
艾天芹抬头回忆：“嗯……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其实就是异文明研究院的人，去你家是执行任务的。”赵淑柔强颜欢笑，“但是据说他们和你的哥哥关系不好，所以那时候才……”
“警察叔叔总得去抓住他们吧？他们就像小偷一样东翻西找，一点都不像好人！应该被关起来！”艾天芹想起了当时的情形，却没有深入思索赵淑柔说的话。
在赵淑柔、欧阳钦、纳斯博士和其他众研究员们看来，艾天芹说这话完全就是抱有“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
“不是的！你听我说！”赵淑柔被噎得语无伦次，“他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原因是……是……”
“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啊？”艾天芹追问道。
“呃……你得让我先从异文明研究院的制度说起……”
“你刚说的是什么？制度是什么意思？”艾天芹歪头，满脸问号。
以为艾天芹还在演戏的赵淑柔觉得自己快要败北了：“……那是……”
上课前的预备铃刚好在这个时候响起。
“快要上课了，要不你先回去吧？”艾天芹建议道。
看着面部表情没有丝毫破绽的艾天芹，七百多年来，赵淑柔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