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观音庙前

    进入陵平城后，陈泓业和李芹芹再次入住南川王府。这南川王府，还是王氏父子昔日修建的，如今虽蒙上层厚厚的灰尘，然巍峨气势仍在。

    此时的南川，灾民遍地，穷困潦倒。陈泓业深知，这趟差事，绝对要赔得底裤朝天。为了节省开支，他只命人对南川王府做了简单的修葺。最大的改动，就是将门口那块“南川王府”的牌匾，换成了他亲笔题写的“晋王府”三个大字。

    李芹芹自从住进王府后，整日指挥着仆婢收拾府宅，忙得不可开交。半个月以后，她才稍稍空闲下来。

    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那一盘盘鸡鸭鱼肉，她眸中暗含深意：“看来，南川物阜民丰，百姓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小青坐在一旁，陪李芹芹一同用膳。她笑着夹起一只鸡腿，放入李芹芹碗中，随口道：“再怎么短缺，也不会少了咱们王府的。芹芹，别想这么多了，赶紧吃饭吧。”

    李芹芹暗叹一口气，毫无食欲可言。眼眸不经意地转动间，她恰巧瞥见绿袖眉间隐隐的忧虑，双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绿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她知绿袖一向出言谨慎，因而向她投去鼓励的目光。

    绿袖是南川人，不免想替南川百姓说话。可谨小慎微的性格，使她不敢畅所欲言。眼神闪烁了片刻，她双手紧张地揉搓着，纠结了半晌才道：“王妃久居府内，不妨出去散散心吧。”

    李芹芹这才意识到，自己进入陵平城后，还没出府好好逛逛。与其从他人口中询问百姓近况，还不如自己出府看看。

    可眼下的南川，动荡不安。她若以王妃的身份招摇过市，恐有危险。她不如穿戴成婢女的模样，去陵平城中走上一遭。如此，南川目前的近况，她便了然于胸了。

    于是，她带着小青、绿袖，以及若干侍卫，悄然出府，准备来个微服私访。

    刚走出王府大门，她就看见三三两两的饥民，破衣烂衫的，手中握着只破碗，有的还拄着根树枝当拐杖，正脚步匆匆地往王府东侧赶去。

    见状，李芹芹心生好奇，不禁跟随着他们向东而走。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不远处观音庙前，正排着长长的施粥队伍。原来，饥民们涌到此处，就是来讨一碗粥喝的。

    李芹芹挤过人群，缓慢向粥棚方向靠近。那粥棚就设在观音庙的正门前，正好挡住进庙的去路。不然，她真想进去看看，百姓将她的塑像雕刻成什么样。

    可她现在进不去，只能改日再来瞻仰一下自己的神像。眼下，她更关心饥民能否填饱肚子。

    凝神望去，她看见一名老妇正端着只破碗站在队伍最前列。那掌勺的差役随手往她碗中舀了半勺白乎乎的液体，然后不耐烦地催促她赶紧离开。

    老妇双手捧着盛了半碗粥的破碗，躬着身子连连称谢，然后识趣地往回退去。她脚步颤颤巍巍，身体东倒西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避开人群后，她就地一坐，直接张开大嘴将小半碗粥喝进肚子里去。

    剩下的那小半碗粥，她似不舍将它一口喝掉，踹在怀中如救命的灵丹妙药般小心保管。

    李芹芹凑到老妇面前低头细看，只见那只破碗中盛着的稀粥看不到几颗完好的米粒，稀薄得如同一杯兑水的奶茶。

    见此情景，她不住地摇头轻叹，转头在小青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青万分惊讶，张大嘴巴小心求证道：“芹芹，你真要这么做？”见李芹芹确定的点点头，她又犹豫道：“要不，拿一半出来吧。”

    李芹芹斜睨她一眼，肯定地道：“全都拿来。钱财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那些珠宝首饰，又不能当饭吃，戴在身上笨重得很，还不如拿来救济灾民。”

    小青被训斥后，乖觉地跑回王府去拿李芹芹的金银饰品，心中依然多有不舍。

    那捧粥的老妇，见李芹芹正盯着自己碗中的稀粥，下意识地抬头打量起李芹芹。见李芹芹容貌不俗，衣衫整齐，她突然下跪乞讨道：“姑娘，老婆子很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你行行好，给些吃的吧。”

    李芹芹二话不说，直接从绿袖手中接过一个包袱，从中取出个馒头递了过去。那老妇接过馒头，狂啃不止。周围的饥民见到馒头，激动不已，纷纷上前讨要。李芹芹着实吓了一跳，直接扔掉包袱，任由他们哄抢。

    不过短短几秒，包袱中的馒头已被饥民哄抢一空。可仍有没抢到馒头的饥民，不停地伸手向李芹芹讨要。李芹芹躲在几个侍卫身后，心中竟有一丝惶恐。可当侍卫抽刀驱赶饥民时，李芹芹又心生同情，示意侍卫收起戾气。

    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喊道：“你是永宁公主的婢女，若兰。一年前，我在王府大门口见过你。”

    李芹芹这才想起来，一年前民变时，她曾以婢女若兰的身份示人，还因此劝退了闹事的民众。

    “没错，我就是永宁公主，也就是晋王妃的贴身婢女若兰。”她挺身而立，衣袂翩翩，傲然地抬头望着周围的难民，“永宁公主特命我来此体察民情。你们有何需求，只要合理，永宁公主定会相帮。”

    难民们齐声欢呼，连连道：“这儿的粥太稀薄了，根本填不保肚子。麻烦你跟永宁公主讲一讲，多给我一口吃的吧。”

    李芹芹连连应诺，转身朝粥棚走去。见端勺的差役紧张地冲自己点头哈腰，李芹芹怒声呵斥道：“这么稀薄的粥，怎么能吃得饱？还有，为什么只给半勺？”

    那差役知她背后有永宁公主撑腰，早吓得腿软了。噗地一声跪倒在地，他哀嚎道：“小人不敢私吞啊！只是，难民颇多，不稀薄点儿不够分啊！”

    “哼！”李芹芹对其怒目而视，威胁道：“有没有私吞，我自会替永宁公主查清楚的。从今以后，这儿施舍的米粥，必须能插上筷子。你听清楚了吗？”

    那差役的五官瞬间扭捏乱飞，怎一个囧字了得。“这，这……小人实在办不到啊！”

    李芹芹长叹一声后，放声道：“永宁公主知道百姓们正在受苦，所以决定拿出自己所有的金银财物，接济百姓，只为你们能吃上一口饱饭。”说罢，她当即命令匆匆赶来的小青将一盒盒珠宝首饰都摆在观音庙前。

    众人见了这许多的金银首饰，顿时倒吸一口气，纷纷跪下朝观音庙内的永宁公主塑像磕头跪拜。

    “永宁公主真是我们南川百姓的大救星啊！我们此生都不会忘记她的大恩大德！”

    百姓们连连磕头称谢，真真切切地感激永宁公主对他们的恩惠。

    李芹芹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微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虽然，她钱财有限，能力也有限，但她一定会尽力为南川百姓谋福利。

    她暗暗告诉自己，她要配得起南川百姓对她这种奉若神明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