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相府寻人(中)
李芹芹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忍着疼痛道:“表妹,你打我不要紧。但你想清楚了,你打我,就是打晋王的脸面。”
若不是为了安庆姐姐,她真不想忍下这口气。
“休要拿表哥压我!”孙欣彤嘴角一斜,神情不屑。忽而眼神闪烁,她又疑虑道:“表哥呢?”
李芹芹如实道:“他在主屋,和孙相国谈事。”李芹芹不想与之纠缠,只想尽快把孙欣彤打发走。
孙欣彤闻言,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甩袖而去。
李芹芹冲着她的背影嚷道:“表妹,麻烦你告诉我,相府后院,哪儿的鲜花开得最艳?”
孙欣彤不理会她,径直往主屋走去。走了几步,她忽然伸出左手,指着后院西北角道:“那儿。”
李芹芹依言,朝她所指方向前进。
安庆公主对花粉过敏,不可能住在花团锦簇之地。而孙欣彤所指的,必是花草凋零之地。
果然,行不多时,繁花渐渐隐退,绿叶冒出新芽。李芹芹放眼望去,见周围的景色虽显素雅,却是近日新翻的。想必是为了迎合某人的喜好,特意改建的。
溪水潺潺,其上卧桥;庭院森森,水墨画风——典型的南国风情。
李芹芹置身其中,仿佛重回昔日南国国都,思乡之情顿时涌上心头。
她流连其中,一时忘了挪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亲切地呼唤:“芹芹,是你吗?”
李芹芹循声望去,见一个美貌少妇穿着一身淡雅的青衣,姿态婀娜,眼神清冷,正温和款款地望着自己。她衣饰简约、不显华贵,然气质傲然天成,如一株冬日里的腊梅般遗世独立。
“安庆姐姐,是我。你还好吗?”李芹芹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激动得扑了上去。
安庆起初不敢确认,眼前这个风流俊俏的女子,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李芹芹。在她的印象里,李芹芹是青涩稚嫩的,还略带一些娇气。阔别两年,李芹芹仿若换了个人,妖娆中带着倔强,妩媚中透着精灵。
“芹芹,真的是你!”她紧紧地抱住李芹芹,唯恐她一闪而逝。
姐妹俩相拥而泣,泪水浸湿衣衫。
良久,哭声才有所缓和。安庆牵着李芹芹的手,带着她步入庭院落座。
“你的脸,怎么有些浮肿?”她见李芹芹半边脸颊发红,顿时心生关怀之意。
李芹芹抚了抚持续发烫的脸颊,嘴角浅浅一笑:“没什么。刚才在路上,不小心被野猫挠了一下。”
安庆轻叹一声,哀怨道:“这后院,没有野猫,牛鬼蛇神倒是不少。”
姐妹俩心领神会,相顾无言,唯有眼泪静静滑落。
李芹芹率先止住哭声,抹着眼泪道:“安庆姐姐,你在这儿可好?”
安庆轻摇着头,哀叹道:“他待我再好,我终究是个囚徒。”
李芹芹深以为然,顿生伤感之意。
安庆淡淡一笑,轻拍她的手背,反而宽慰道:“我现在的日子,比在宫里那会儿,好多了。我虽不得自由,但有他护着我,府中一时无人敢来欺负我。”
李芹芹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喝了口茶。
正思索着,要不要把驸马的事告诉她,徒增她的伤感,却见安庆含笑望着她道:“芹芹,你真是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说着,她伸手抚去李芹芹额前的碎发,脸上洋溢着长姐的慈爱。
李芹芹会心一笑,低喃道:“经历了风霜,总会长大的。”
闻言,安庆不禁长叹一声,眼中带着无限的愁怨。
“你跟姐姐说说,这些日子,你都经历了什么。”
李芹芹知道,她被锁在深宫高墙之内,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便娓娓道来,把她这两年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儿地说与安庆听。
安庆如同游魂般木然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李芹芹讲完所有的事。这期间,她不发一言,面无表情,甚至在听到父皇惨死时,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仿佛,李芹芹所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情感架空,大概就是如此。
虽然,她还会时不时地冲李芹芹微微一笑,但李芹芹知道,安庆已经得了抑郁症。她的假笑,不过是宽慰自己。
“安庆姐姐,你还好吗?”李芹芹见安庆表情凝滞,眼神空洞,顿生关切之情。
安庆清冷的面庞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淡然道:“我很好。我就是,有些伤感。”
李芹芹握着安庆的手,安慰道:“逝者虽已逝,生者还需生。安庆姐姐,你切莫太悲哀,小心伤了身子。”
安庆不语,深吸一口气后,转移话题道:“这么说,你现在和晋王在一起。”
“是的。”李芹芹嘴角上扬,带着欣慰地语气道:“他待我极好,姐姐不必替我担心。”
“那就好。”安庆长舒一口气后,不禁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初,我与和硕妹妹随同一众宫人,从南国国都被迁往北国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对看管我们的士兵说,恰巧多出一辆马车,正好分与我们乘坐,并让士兵不要为难我们。”
“我猛冲到他面前,跪着问他你的情况。他退后两步才道,你一切安好,让我不必担心,并向我打听你的喜好。我想,他那时就已经看上你了。”
李芹芹垂眸不语,似是默认。
安庆深深叹了口气,抿嘴道:“你比我与和硕妹妹,幸运多了。至少,你不用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李芹芹深以为然。在这一点上,她真的很感谢陈泓业。若不是他,自己也会被带进暗无天日的深宫,圈禁至死。以她那刚烈的性子,北国皇帝不宠幸她还好;若宠幸她,她必定违逆圣意。到时,结局可想而知。
“和硕妹妹,怎么样了?”想到这儿,李芹芹不禁对她们二人心生怜悯。
闻言,安庆脸上的泪珠再次滚滚而落,眼神凄婉绝绝:“她,死了,死得很凄惨。”
李芹芹浑身一震,凉意瞬间席卷全身:“她是怎么死的?”
安庆闭眼默哀了半刻后,流着眼泪颤颤巍巍地道:“她刺杀北国皇帝,被处以极刑。自此,北国皇帝不再宠幸南国宫人。所有人都被迁往冷宫,等着自生自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说罢,她哭声不止,手中布怕已经湿透。
“怎么可能?”李芹芹大感意外,惊魂不定,“她那样懦弱的人,竟会生出这般胆量!”
“也许,她早就不想活了。”安庆与和硕遭遇相似,很能体会她当时的心境。
李芹芹默然,抬眼望着远处的碧水青山道:“没想到,她竟是我们之中,最勇敢的一个。”愧疚地低头默哀了片刻,她复而抬起头,眼神坚毅,朗声道:“不,我觉得,活着,才是最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