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往事如烟（上）

    小青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神色凝重。她喝了口茶后，开始轻声讲起破宫那日的情景。

    破宫之时，她见情势危急，遂将李芹芹藏至暗格内，自己则躲至床底下。不料，一个士卒突然闯入，将她从床底下拉出来，实施强暴。恰在此时，晋王陈泓业突然出现，制止了这一龌龊行为。

    晋王询问她李芹芹的藏身之所，她坚决不肯说，但李芹芹最终还是被他找到了。李芹芹晕过去后，晋王欲将她带走。小青忽然扑倒在他脚下，哀求道：“小安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给我一条生路吧！”

    晋王没有看她，转头对身边的侍卫说：“把她带去宣政殿。”说罢，他抱着李芹芹，领着一众将士离去。

    小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宣政殿是南国皇帝和大臣们议政的地方，也是皇宫中最大的正殿。小青隐约感到，那儿相对会安全些。

    在通往宣政殿的路上，她时不时地看到士卒们在皇宫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宫人们稍有不从，即被他们屠戮。有些宫人身上衣衫不整，一看就是被凌辱过的。

    看到此情景，小青吓得不停往脸上抹灰，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毕竟这个时候，长得越美，下场越惨。

    “怎么会如此混乱！他为何不约束一下那些士兵？”听到这儿，李芹芹愤愤地指责道。

    “芹芹，这个时候，士卒根本不听从号令的。他们和强盗没有分别了。你别太天真了！”小青喝了口茶，解释道。

    李芹芹沉默不语，眼睛空洞无神。

    小青停顿了片刻后，继续展开回忆。

    进入宣政殿后，侍卫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她不敢反抗，只能和一群惊慌失措的人一起下跪在殿内。

    在人群中，她看到了很多被迁移至此的公主、嫔妃们。十七岁的安庆公主以及十四岁的和硕公主也在其中。这两人与李芹芹年龄相仿，常有往来，因而小青与他们熟识。

    “永宁呢？”跪在小青前面的安庆公主，趁着看管的士兵不注意，转头询问小青。

    永宁是李芹芹的公主封号。

    “她被带走了。”小青用极细的声音回复道。

    安庆公主关切地问：“她被带去哪儿了？”

    小青一脸茫然：“不知道。”

    闻言，安庆公主脸上有些焦虑不安。她比李芹芹年长两岁，两人的生母又都去世了。因此，两人常频繁来往，彼此互相照应。

    “安庆不是出嫁了吗？她怎么也被抓进来了？”听到这儿，李芹芹皱着眉头，一脸心焦。

    小青摇摇头。这些事，她不清楚。

    “难为她了。危难之际，还想着我。”李芹芹若有所思地道，“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小青神色黯淡：“只怕是生死不明。”

    李芹芹叹了口气：“你继续说吧。”

    小青喝了口热茶，继续往下说。

    那一整天，他们都跪在宣德殿，跪的腿都麻了。没人给他们任何饮食，还不许他们说话。晚上，他们也只能跪着勉强睡觉。

    第二天上午，两名侍卫领着一名内侍进入殿内。小青认得这名内侍。自从小安子来到李芹芹的紫宁阁后，她就时常看见这名内侍过来找小安子。

    这名内侍进入宣政殿后，随即打开手中的名册，开始高声念名册中的名字。每念一人名字，他都向身旁的士卒指认此人。被点名的那些人立即被士卒们拖走了。现场顿时哭声一片，人人自危。

    “他们被带去哪了？”李芹芹神情紧张，疑惑地问。

    小青面无表情：“不知道。听名字，他们大多是生育皇嗣的嫔妃。”

    闻言，李芹芹心下了然，沉默不语。

    小青心中有些寒意，走到窗前沐浴了一会儿阳光后，继续往下讲。

    他们一群人在宣政殿中度过了两天两夜。这两天，没人给他们一口水喝一粒米吃。第三天早上，终于有人给他们扔了一些剩菜剩饭填肚子。可还没吃上几口，之前的那名内侍就进来宣读旨意，说要将他们都迁至北地，交予北国皇帝发落。

    闻言，众人皆木然而跪，浑身瑟瑟发抖。

    忽然，人群中一人惊声尖叫道：“我不去北地！南国皇帝从没有宠幸过我，我算不上他的嫔妃。你们放了我吧，我要留在南国！”

    “安静！”一名士兵提起右脚，无情地踹在她胸口上。那人顿时瘫倒在地，口吐鲜血。

    “都老实点儿！老子没让你们讲话，你们都给老子闭嘴！”士兵一边冲着人群高声嚷嚷，一边驱赶着他们出殿。

    小青扶起受了惊吓的和硕公主，搀扶着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刚才被踹之人，正身处和硕公主身旁。她胆子小，吓得哭出了声。

    安庆公主过来安慰了她几句，低声轻叹道：“哎，去了北地，不知道我们会是什么下场。况且，我们能否活着到达还是未知之数。”

    小青低头不语。她也感叹前路漫漫，生死无常。

    正伤感间，之前那名内侍走到小青身边，和颜悦色地道：“你是小青吧。晋王找你，你跟我来吧。”

    晋王找我？

    小青如同在沙漠中找到了一汪清泉，眼中充满了希望。

    她立即跟随内侍前往。

    虽然她不知道晋王找她干嘛，但直觉告诉她，一定跟李芹芹有关。

    果然，李芹芹正在绝食，晋王为此头痛，因此想让小青劝她吃饭。

    听到这儿，小青不禁感叹李芹芹命好。同样是公主，其他几位正忍饥挨饿，性命堪忧。而她李芹芹居然因为不肯吃饭而使晋王忧心。

    她在李芹芹身边当了六七年的贴身侍婢，自然有办法规劝她。不过，她向晋王提了个条件——请晋王安排一辆马车给其他几位公主乘坐。

    李芹芹听到这儿，有些被小青的善心感动。生死攸关之际，她还想着别人，真不愧是自己的好姐妹。

    安庆公主与和硕公主常与李芹芹走动，她们平日里对身为李芹芹贴身婢女的小青一向和颜悦色，所以小青有心帮他们一把。

    可晋王听了小青的请求后，面上有些犹豫，推说自己要避嫌。

    “避嫌？”李芹芹惊讶道，“其他公主那儿，他知道要避嫌；为何轮到我，他就不用避嫌了？”

    晋王虽是北国三皇子，北国大军的主帅，但他毕竟不是北国皇帝。因此，他不能随意处置南国的嫔妃公主，更不能与之有染。否则，他会被认为有觊觎帝位之心。

    因此，他不想特殊照顾那几位公主，免得惹是非。

    这一点，李芹芹想的明白。可她不明白的是，南国皇宫陷落后，晋王堂而皇之地进入她所在的紫宁阁寻人，并最终将她抱走。这不是明示众人，李芹芹是他的人吗？

    为何对她，晋王就不用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