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三更合一
这传教士自称是俄国人, 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
知府分辨不出这人说的是不是俄语,当地也没有会俄语的人,就只好写密折请康熙来决定如何处置。
康熙就让他把这传教士和侍从一起押送到京城来, 自己倒想看看究竟谁那么大胆。
大清的传教士都是欧洲的居多, 只因那边要更富裕,跟着海商过来, 或者自己有船队过来都比较方便。
俄国的传教士少一些, 却不是没有。
京城就有几个俄国的传教士, 听闻此事就立刻向康熙喊冤, 说他们俄国传教士绝不会做这种事!
而且从俄国过来,传教士基本上都是走的陆路。
之前因为边境不太安全, 俄国传教士都是结伴过来, 没谁敢单独走, 不然别说钱财被抢, 还得丢命。
所以这人只带着侍从, 单独跑去北边说是俄国传教士, 骗鬼呢!
他怎么过来的,就带着一个侍从如何穿越边境?
而且俄国传教士就那么几个, 彼此都是认识的, 怎么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强烈要求这传教士押解上京后,就要跟这人当面对质, 揭开这人的真面目!
京城的俄国传教士群情激奋,顾凝宸听说后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传教士, 才让他们如此愤怒了。
康熙倒是好整以暇,看着京城这几个俄国的传教士上蹿下跳的, 她不由好奇道:“皇上, 这传教士难道真的是假的?”
闻言, 康熙就好笑道:“不管真假,这时候他就必须是假的。”
顾凝宸眨眨眼也笑了:“确实如此,要是真的,那被当场抓住,人证物证都在,怎么都逃不了,就只能在身份上做文章了。”
只要证明这人不是俄国的传教士,俄国就能彻底脱开干系了!
她看着康熙嘴角的笑容,总感觉这人要暗搓搓搞事!
康熙见顾凝宸盯着自己,不由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道:“看朕做什么,这是猜到朕要做什么了?”
她听后就笑道:“想来皇上没那么容易放过俄国,这次怎么都要给他们找一点麻烦?”
康熙慢条斯理道:“如今咱们跟俄国也算是同盟了,毕竟他们那边的羊毛还等着卖给咱们这边。”
俄国如今养羊的规模非常庞大,羊毛基本上就是在五月前后开始收。
这时候天气不冷,去掉毛的羊也就不会冻着。
不然换了冬天去剪毛,就俄国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那些羊就别想活了。
顾凝宸听着就了然道:“出了这样的事,俄国就该给点赔偿,是不是该把羊毛的价格再压低一点?”
康熙握着她的手道:“知我者,凝宸也。”
不管这传教士是真是假,他亲口承认是俄国人,那么俄国就该负起责任来。
其他人怎么跟这人对质,康熙可不管。
反正他只听这人的证词,然后找俄国来负责。
回头俄国要自证清白,那就去找这传教士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又真正是哪国的人。
康熙没耐心慢慢等,就让俄国去苦恼好了!。
而且这人如果是假的,敢伪装成俄国人,那么其他身份证明该是弄得好好的,绝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来。
果然人押送到京城,这传教士身上带的证明都是真的,一口地道的俄语,就连几个俄国传教士都互相看着对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少记了谁。
这人很可能真的就是俄国的传教士,他们之前说彼此都认识,也就是夸张的说法。
毕竟俄国那么大,各地的传教士也是就近结伴,总不能跟大老远的人结伴,绕不知道多少路。
他们几个都开始怀疑自己了,康熙就更有理由认定这人就是俄国传教士,派使者去俄国跟沙皇谈判。
年轻的沙皇简直要气死了,他感觉每次碰上康熙就没好事。
这次也不例外,他特地下令让人查了这个传教士的身份,确实有这么个人,相貌特征也很相似,该是没被人调换。
但是沙皇不记得自己曾经下令让人去偷过棉籽,毕竟就俄国这个地方,耕种的时间太有限,哪怕偷到了来这边种棉花,也就只能种一季。
他们的耕地面积还不大,种一茬撑死就那么一点,总不能挤兑了其他粮食的耕种地方。
大费周章偷过来,种不了多少,这不是扯淡吗?
沙皇就不就相信康熙想不到这个,他就是故意认定这传教士是俄国人。
毕竟俄国这边都无法反驳,沙皇气得砸了一整套玻璃茶具,侍从们看着都心疼了,也只好去打扫碎片,免得不小心弄伤了沙皇。
使者再三要沙皇给个说法,他能有什么说法,这传教士肯定是假的!
偏偏俄国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人是假的,就只能捏着鼻子暂时背下这个黑锅。
沙皇从来不是吃亏的人,他想想都知道,如果成功偷走棉籽回去种植,也得有种植的地方。
而且对方肯定对棉布的需求很大,两个条件加在一起,筛选出来的国家就不多了。
比如扶桑国对棉布的需求是日益增加,几乎是每个月买一整个船队的棉布。
但是扶桑国种植的地方比俄国还不如,他们耕种面积更少,纺织技术也不成熟,哪怕种了自己也织不出来,还不如直接买。
欧洲几个国家对棉布的购买量也非常庞大,其中几个地方的耕种面积也不大,就那么几个面积大的。
只要沙皇派人仔细调查一番,就能更加缩小范围,找到幕后黑手。
但是这个时候却是俄国理亏,沙皇又不能跟康熙直接翻脸,就只能做出赔偿。
反正给的这份赔偿,转头找到幕后黑手,沙皇就能让对方加倍还回来!
好在大清的使者提出的要求也不过分,就是压低一点羊毛的价格。
压得也不是很过分,只是之前给的很高,如今压到一般的水平而已。
沙皇想了想,其他人也不反对,这事就拍板了。
他原本还担心大清因为地动的关系,国库空虚,就会借着这次的事彻底把契约撕毁,那俄国就损失惨重了,羊毛都要砸在自己手里。
好在康熙还算厚道,只是压低了一点价钱,没有提出直接减少收购的羊毛量,更没有直接不要。
沙皇摸着自己的小下巴,忍不住微微皱眉,难道就跟那些贵族说的那样,康熙真是个大善人不成?
他可不觉得,跟自己一样年纪轻轻登基,又能坐稳皇位多年的帝王,就真的会是大善人那么傻了。
不管如何,康熙也没打算跟自己撕破脸,这就很足够了。
而且康熙还十分慷慨,沙皇这边答应了条件,他就把这个传教士和侍从一并转送过来了。
沙皇担心又跟上回那样,人到手没问几句就死了,这次是先派了医师把人里外都查了一遍,身体没问题,还把衣服通通换掉,免得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
然后把两人放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派了心腹来看守和审问。
把两人分开来审问,那个传教士嘴硬,但是侍从年纪轻,就要容易撬开嘴巴了。
果不其然,很快这侍从就受不住开口了,坦白是荷兰指使的。
因为弯岛被康熙彻底收复,荷兰失去了这个殖-地,也失去了不少借着郑氏海盗得来的利益,于是打算报复回来。
这传教士的父亲确实是俄国人,母亲却是荷兰人,他从小就跟着父亲生活在俄国,所以一口俄语毫无破绽。
荷兰许了极大的好处,这传教士才会铤而走险到大清来偷棉籽。
荷兰的耕种面积更小了,根本不可能种棉花,它却可以转手高价卖给欧洲其他地方,赚个盆满钵满,还顺道破坏了大清这个棉布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尤其大清刚经历了大地动不到一年,到处赈灾,真是国库最空的时候。
这不就是趁着他病,要他命了吗?
其他地方大面积种下棉花,然后纺织出棉布来,这就跟大清抢了不少生意了。
像英吉利和法兰西的纺织技术比欧洲其他地方都要好,还不断在改善,如果能偷到大清的纺织机器图纸,自己制造机器天价卖给英吉利和法兰西,荷兰也就赚翻了。
沙皇看过口供后,感觉这荷兰想得是挺美的。他转头暗搓搓派了使者过来,把侍从的口供誊抄了一份给康熙。
康熙收到口供之后有些意外地挑眉,他确实猜到俄国的耕地不多,最近又因为互市的关系,跟大清的关系不错,没必要撕破脸,更没必要做这种事。
不过他自己调查就太麻烦了,还不如交给沙皇来,又能趁机压低羊毛的价钱,简直是一石二鸟。
果不其然,沙皇的手段还是很不错,转眼就从传教士的侍从那边撬开了他的嘴巴,供出了幕后黑手来。
居然是荷兰,有点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个国家之前是海上帝王,如今已经渐渐年迈,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因为失去弯岛,还恨起了康熙,他们才会暗地里做这样的事。
还别说,真的被传教士偷走棉籽,然后到处卖,回头很多地方都种上了,又能纺织出棉布,对这边的棉布买卖的冲击确实很大,甚至能抢走一半以上的生意。
想想如今的主顾,除了扶桑国这个耕种面积小的地方,以及俄国这个耕种时间不长的国家,欧洲不少国家都适合种。
英吉利早早察觉到科技的好处,已经开始大力发展,纺织业比其他国家要更加先进一些。
法兰西也跟进了,毕竟看这棉布的销量,谁能不心动呢?
他们的纺织技术如今还不如顾凝宸提早弄出的纺织机厉害,却也比其他国家要先进,加大投入后,就能抢走不少生意,不必只跟大清做这个买卖。
荷兰这一招如果成功的话,真是损人又利己!
康熙接连下令,让当地有棉花田的地方都要加派人手来巡逻,防止有人偷走棉籽,然后用种子偷种。
他还让各地派小吏在城门口跟百姓说利害,百姓很多不识字,小吏就一遍遍解释,也让百姓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
小吏刚开始是从头说,说得口干舌燥,百姓还是一脸懵懂。
最后他就索性精简再精简,简单粗暴说:如果棉籽被偷了,他们棉花卖的价格就低了,家里有人去工坊做棉布,工钱也要跟着少了!
百姓一个个立刻明白,大道理不懂,但是要动到他们进口袋里的银钱,这就绝对不行!
都不用差役来巡逻,百姓们自发组了队伍,白天让老人或者妇孺来回巡视,防止陌生人靠近棉花田,晚上就换成差役或者精壮男子来巡逻。
这样一来,各地的棉花田被防了个彻底,其他想要动手脚的都无处下手,只能不了了之。
纺织工坊也是被重视的地方,附近来回巡逻的差役也更多了,又大门紧闭,里面的人不能随意出来,也要警惕外边的陌生面孔。
织工和家里人更怕丢了这份好差事,大多没什么事就不回家,家里人都挺支持的。
一时风声鹤唳,还真抓到了不少偷偷摸摸想要靠近棉花田和纺织工坊的人,都被一网打尽。
顾凝宸感慨果然人多力量大,光靠差役盯着的话,人手不够是一回事,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日夜不停巡逻,换做谁都撑不住,很容易因为疲倦而放松警惕。
但是全民警惕,那就不一样了。
内外都有百姓盯着,村里人对自己人都很熟悉,陌生面孔一眼就能发现,比差役要好使得多了。
军-民合作,果然能事半功倍。
这边全民热火朝天抓偷棉花贼,那边沙皇也出手整治荷兰这个幕后黑手。
顾凝宸还以为沙皇这个战斗民族的人脾气不太好,还可能是个暴脾气,直接就带人打过去算账。
哪里知道,年纪不大的沙皇也学会了借刀杀人。
他跟荷兰透露消息,说查到线索是英吉利派人做的,嫁祸给荷兰。
他转头跟英吉利那边隐晦透露,说查到线索是荷兰派人做的,打算嫁祸给英吉利。
荷兰人心虚,知道是自己做的,但是沙皇居然查到英吉利去了,当然要把这个黑锅甩给英吉利。
英吉利压根没做,一听自己竟然要背锅当然不乐意,立刻反过来指责荷兰。
荷兰做了但是不认,英吉利没做自然也不认,两边疯狂输出,加上新仇旧恨,就忍不住真的打了起来。
之前荷兰是老大,但是英吉利后来居上,慢慢抢了他老大的位置,荷兰早就看英吉利不爽了。
英吉利后来居上的路上,荷兰使了不知道多少绊子,他们忍了又忍,这下自己终于强大起来,索性有了导火线就不忍了!
他们还出动水师来互殴,彼此都想确认谁才是真正的海上霸主!
两边打出火气来,还要周边国家跟着站队,究竟支持哪一边!
支持就要给出诚意,然后加入进来!
欧洲各国彼此之间都是姻亲,这打起来的话,很可能就打了哪个亲戚,简直头都大了。
但是支持的话,支持三姑还是四叔,这又是个死亡问题。
可是人有眼睛,炮火没有,偶尔不留神就掉到中间哪个国家的领土里面。
那国家的人也火了,转头去找罪魁祸首,转头就加入对面,然后跟着打起来。
沙皇和康熙隔岸观火,看了一场大热闹。
顾凝宸感慨俄国这小沙皇也开始学坏了,一肚子坏水,把欧洲如今弄得乌烟瘴气的。
康熙还让王谈清理了一下库房,把一些太旧的火木仓收拾干净,转头去问英吉利:要买木仓吗?
英吉利当然想买,还想买新式那种,康熙当然不乐意。
旧的可以,新式的免谈。
英吉利一看旧的也行,收拾得挺好,还能用,而且价钱又公道并不贵,大手一挥全都买下了。
他们看大清士兵身上的棉甲也眼馋,这一场仗不知道要打多久,要是打到冬天去就冷了。
如今穿着金属盔甲又笨重又难受,也不方便,如果换成轻便的棉甲,隔得远也能挡住大部分的弹药,重要还便宜!
康熙犹豫了一段时间,英吉利就下了棉布的订单,一再加码上去,把明年的棉布都订了,还提前给了一大半的定金。
于是康熙就同意匀出一部分棉甲卖给英吉利,让他们的士兵能够轻装上阵。
比起新式武器,棉甲倒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就是轻便,冬天穿着也暖和而已。
因为棉布增产的缘故,棉甲的产量也十分惊人,匀出一部分来卖也是可以的。
国库顿时收回了不少银两,王谈每天拨弄算盘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旧的火木仓没什么用,堆在仓库里占地方,而且还得稍微保养一下,不然全废了不能用,那就太浪费了。
保养需要费用,还得费人去保养,如今一股脑全卖掉,收回一大笔钱不说,这保养费都省下来了,王谈能不高兴吗?
倒腾了一下就有一大笔钱进来,他简直美滋滋。
不过王谈也担心欧洲这么打下去,还有人来拍卖会花钱吗?
别是人都在打仗,钱都花在打仗上,也就没钱去拍卖会了。
然而王谈没担心多久,四大城市的拍卖会就再次开始,来的人比之前还要多,让他不由诧异。
顾凝宸却能明白,拍卖会的人怎么比之前多了。
正因为打仗的缘故,很多贵族不想参与进去,带着钱财和夫人孩子坐船来拍卖会,就有借口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了。
哪怕他们暂时只能住在港口附近的酒楼,却能包一整个院子。
家当都带来了,布置得跟家里一样舒适,还能吃不少在西洋吃不到的美食,简直乐不思蜀,他们都不想回去了。
来都来了,当然都要参加拍卖会,参加一次不够,再住几个月参加下一次,人数就越来越多了。
不少人看早出发的贵族在这边过得美滋滋的,很多人也争相效仿,这人都挤在港口那边,院子都快住不下了。
有商人看到商机,赶紧多建起几个独立的院子。
反正这些贵族自带家当,哪怕里面有家具都看不上,只会用他们自己的,就建个空院子就足够用了。
人一多,拍卖会自然热闹,拍卖品的种类多了一些,数量却是有限的,这价钱就节节攀升。
但是人实在太多,拍卖品就显得太少了,很多人根本拍不到,他们就大为不满。
王谈禀报康熙,想要增加一些拍卖品,又不知道该添加什么。
毕竟那么多有钱的肥羊,啊不是,有钱的贵族们都来了,怎么都要薅点银钱来添补国库。
拍卖品太少,这就不利于薅钱了!
顾凝宸看着乾清宫里的漆器屏风,想到了他们可以卖漆器。
康熙喜欢大气的漆器,于是这时候宫里的漆器都偏大件居多。
不是书架,就是屏风,几乎很少有小的漆器。
等到雍正的时候,因为四爷喜欢秀美精巧的漆器,漆器就逐渐开始变小,最小能有巴掌大,大一点也能放在桌上。
如今的漆器大多只是镶嵌为主,用的是软螺钿片。
软螺钿片其实就是鲍鱼壳及夜光螺,经过反复蒸煮之后,把珠光层跟贝壳彻底分离,然后剪裁成大小不同的小薄片,镶嵌上去,组成一副画。
光是康熙身后的书架上,足足有五十四幅画,没有一个图案是一样的,还添上了金箔和银箔。
这就需要用上成百上千块螺钿片一层层镶嵌上去,最窄的地方只有一两毫米宽。
螺钿片还有各种不同光泽,有蓝光的,白光的,黄光的和红光的。
工匠就要把这些不同颜色的螺钿片分开,然后组合成色彩斑斓的图案。
这就需要极为精细的手艺,才能让不同光泽的图案汇合在一起还极为漂亮和谐,可谓如霞如锦。
尤其康熙不但喜欢大气的大件,还特别喜欢花卉图案。
光是单独的花卉就太单调了,还得有背景。
如果贴的是梅花,旁边还得有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
哪怕是个背景而已,都要美轮美奂,充满诗情画意。
如此繁复的工艺,做成大件花费的时间实在太多了,哪怕送去拍卖会,三个月可能都未必做得出一件来。
要是做成小件的漆器,那就能多做几件,等熟练后就能做更多了。
顾凝宸这么一说,康熙就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就交给造办处那边的工匠来办。”
宫里的漆器都是造办处的工匠所做,大件的漆器难做,小件的漆器对工匠来说就要容易得多了。
而且只要做出让康熙满意的小漆器,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钱,工匠们自然卯着劲开始做了起来。
康熙的要求是漆器不大,却要精致,能作为摆件用,还要足够华丽,又要做得快。
太慢的话,就要赶不上后边的拍卖会了。
顾凝宸听着这要求,都要怀疑工匠能不能做出让康熙满意的漆器来。
好在这些工匠在造办处也是千锤百炼过,对康熙的要求并不陌生,半个月后就送来几件做好的漆器。
她一看就发现,工匠们果真厉害。
因为要快,所以有工匠另辟蹊径,没有用软螺钿,而是用的浮雕的技术在漆器上。
有一个是瓜形的果盒,外头刷了鎏金,甚至有瓜果微微凹下去的纹路,表面却还有浮雕。
浮雕的图案也是瓜,可以说是瓜中有瓜,表面还是一片瓜田。
拿在手里就是一个金瓜,放着能当个摆件,打开也能当个果盘用,倒是不错。
另外一个是荷叶形状的漆器,也是个盘子。
光是放着也好看,用来当果盘也是可以。
盘子上实用红色的螺钿片做了荷叶的纹路,边缘还是向内卷了一点,仿佛是真的荷叶一样,实在栩栩如生。
还有一个工匠做了一对雕花纹路的粉盒,要是放小一点的首饰,当做首饰盒用也可以。
空着放在桌上,也是一对不错的摆件。
顾凝宸忍不住感慨这些工匠的手艺是真的好,这些放在拍卖会上也足够让人惊艳了。
康熙见她对这些小漆器十分惊叹的模样,就笑着道:“你要喜欢的话,就让工匠另外打一些漆器放在殿内把玩一番。”
他拉着顾凝宸起来,在屋里走动了起来:“重华宫这里的摆设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想必是你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上回偏殿的书架都摔坏了,后来偏殿重新修缮,书架就临时打了一些暂时用着。”
“回头就让人把朕私库里头的书架给你送过来,用来放书是再适合不过了。”
说是临时做的书架,自然也是上好的梨花木做的,康熙却不怎么能看得上。
这书架光秃秃的,只四角有些雕纹,还是太简陋了一些,配不上重华宫这里。
康熙一提,李德全就赶紧带着不少太监去开了私库,然后抬了几个书架过来。
书架一抬过来,顾凝宸就发现这是黑漆螺钿片书架,横着竖着的架子边缘上都是一幅画。
而且每一条上面都是一幅山水人物画,这画还都是不一样的。
每一幅画还有意境,或是携琴访友,或是回首望月,或是临渚远眺等等,画面精美又考究。
不愧是康熙,果真是他的喜好!
花卉图案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每个书架的画都不同,也是难为那些工匠了。
不过摆在偏殿,拿书看的时候顺带看到书架上的画,心情都会变得好了不少。
仿佛在书的世界里,哪怕足不出户,还有不少美丽的风景在,估计这也是康熙想要的。
顾凝宸一说,康熙就笑道:“确实,朕大多数的时间就只能留在宫里,书架上就有不同的小世界,感觉实在不错。”
帝王轻易是不能离开京城,哪怕要离开,也不能离开皇宫太久,能去的地方也是有限的。
从登基开始,前二十年康熙遇到的事情更多,也压根没有离开皇宫的机会,不过以后兴许就有了。
书架都抬了来,康熙还是有点不满意,另外让人抬来了一座大屏风,放在重华宫的寝殿里头。
黑漆屏风上是各色花鸟,花团锦簇,百鸟齐飞。
顾凝宸看着屏风正想说好看,就被康熙拉着去看了另一面,才发现那边是正面。
正面竟然描绘了过年时候的情景,正面则是大戏楼,上面有人穿着戏服在唱戏,整个舞台灯火通明,仿佛那一天就在眼前一样。
只用软螺钿加上金银片,不同颜色层叠,就组成这么一幅热闹的屏风画。
顾凝宸看得满眼惊艳,又觉得康熙是真的喜欢看戏,就连那天看戏的情景都让人记下来,然后让工匠做了个屏风画。
这么热闹情景的屏风,康熙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放在自己的寝宫里头,于是这会儿就放在她这边来了。
这样康熙过来的时候时常能一眼看见,也不必放在乾清宫里。
不过顾凝宸看着这屏风也是极为喜欢,因为这幅画都是用软螺钿贴出来的,实在巧夺天工。
光看一眼就能回忆起当初热闹的场景来,瞧着心情就不错了。
只是顾凝宸想到康熙这两年来,是越发喜欢花团锦簇的图案,颜色越多越是繁复也更喜欢。
当然比起乾隆花里胡哨,康熙这些就要收敛得多,华美而不庸俗,也不追求更多鲜艳的颜色,而是把这些颜色融汇在一起,艳而不俗。
顾凝宸在港岛的博物馆曾经看过一个乾隆时候出的瓶子,咋一眼还以为是理发店外面那个灯。
仔细看看,又像是红白蓝袋子。
颜色还是绕着瓷瓶波浪形的,她都要没眼看了,多看一眼都感觉自己要瞎了。
要是康熙看见孙子这审美,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给气活过来,或者直接在奈何桥上把孙子狠狠打一顿?
顾凝宸难得有点孩子气,让陈女官磨了墨,还送来彩色颜料,把记忆当中乾小四那个瓶子画了下来。
她左看右看,感觉自己模仿得有十成像了,就递给康熙看一看:“皇上觉得这个瓷瓶的颜色怎么样?”
顾凝宸眼巴巴看过来,康熙拿着这幅瓷瓶的画,难得沉默了好久。
要换做其他大臣或者阿哥们,他直接就会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换做顾凝宸,康熙斟酌着要不要夸一下,又实在找不到夸的地方,难得噎住了。
她就看着康熙的表情难得出现为难,就好笑道:“皇上,这是我在别的地方看见的瓶子。”
他看了一眼过来,顾凝宸说这不是她想的,是别处看见的,那就当是别处看到的瓶子吧!
“这瓷瓶实在别致,朕从未见过。”
能不别致吗,康熙多看一下都感觉有点辣眼睛。
他开始有点怀疑拖尔弼的审美,别是家里放了颜色奇怪的摆件,才让顾凝宸看到,或者也让她的审美跟着拖尔弼给带坏了?
要是拖尔弼在这里,他肯定要大声喊冤。
可惜拖尔弼没在,也不知道康熙不觉得会是顾凝宸的错,那就肯定是她阿玛的错了!
拖尔弼简直比窦娥还冤,莫名其妙在康熙的印象当中,打上了“审美不佳”的莫须有罪名!
顾凝宸调皮了一下,把乾隆的瓷瓶复制出来,看康熙的表情带着点努力遮掩的小嫌弃,就明白孙子的审美看来还是没有太隔代遗传,反而有点隔代变异了。
之后几天,康熙就莫名其妙带着她总是去私库逛,看看他的收藏。
看过后,他还要问这个好看吗,那个好看吗?
康熙的收藏哪有不好看的,顾凝宸心下莫名,还是一个接一个夸,确实这些一个赛一个好看。
她肉眼可见康熙是放下心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这是觉得自己的审美跟乾隆那个瓶子一样了?
顾凝宸有种搬起石头砸中自己脚的感觉,但是也不好开口解释,这是康熙孙子的审美,不是她的!
自己要真说出口,估计康熙还得请御医过来看看,顾凝宸是不是给烧迷糊了?
毕竟康熙如今最大的儿子,大阿哥也才八岁,哪里来的孙子?
顾凝宸这下真是百口莫辩,既不能解释,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后来她发现康熙居然给拖尔弼送了一对漂亮的瓷瓶,说是拖尔弼最近办差不错,造办处送来的漆器也很得他心。
这让拖尔弼受宠若惊,又有点莫名其妙。
顾凝宸却是看出来了,康熙觉得她审美不对劲,自然是拖尔弼的错。
于是康熙就送了拖尔弼一对漂亮的瓷瓶,上面花团锦簇,颜色艳丽,想要好好纠正一下他的审美了。
顾凝宸默默伸手捂住脸,感觉有点对不住拖尔弼。
虽然她看出来康熙误会了,但是其他人并不清楚,只以为拖尔弼真的是办差不错得的赏赐,一个个都给他恭贺了起来。
这几年来拖尔弼平步青云,领着内务府的差事,不少人冷眼旁观,觉得他以前品级不高,一下子被提拔起来必然手忙脚乱,未必能够胜任。
要是犯错几次,皇上受不住,定贵妃再是受宠,拖尔弼这个内务府总管也得做不下去了。
哪想到拖尔弼不但做得挺好,还越发得心应手。
后来他还跟户部尚书王谈成了莫逆之交不说,大地动的时候又救下王谈,如今两人是生死之交都不为过了。
两家住得还近,经常互相串门,庄子都挨着一起,田地也是。
拖尔弼受伤的时候,庄子上还是王谈的人帮忙管着,足见两家的关系有多好了。
但是除了王谈之外,拖尔弼跟别人来往却不多,算得上是深居简出。
王谈也是这样,除了拖尔弼之外就很少跟别人打交道。
不少人扼腕当初没早早跟两人攀上关系,一时不知道该羡慕拖尔弼攀上了户部尚书,还是王谈攀上了内务府总管。
外边别人的想法,拖尔弼早就不在乎了,如今正带着王谈欣赏自己放在书房里的瓷瓶。
他把康熙赏赐的瓷瓶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每天都要亲自擦拭两遍,实在宝贝得很。
拖尔弼忍不住跟好友嘚瑟道:“这对瓷瓶好看吧!皇上赏的!说我办差办得好,嘿嘿!”
王谈见好友一脸傻笑的样子,真想让外头那些人看看,谁说拖尔弼变得精明,还手段老辣了?
看着拖尔弼一直笑得傻乎乎的样子,王谈忍不住好笑道:“行了,我知道这是皇上的赏赐,当然好看了。你看看,满京城谁不知道这件事?你这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快收一收!”
拖尔弼摸着自己的嘴角,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笑容:“我以后得好好办差,绝不能辜负了皇上对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