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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丁楚禾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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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屋传出她女儿丁秋菊的声音:娘,你就别掺和了,回屋睡觉吧。我爹憋屎不就是为了西山腰,那几棵刚补上的玉米苗施肥吗?一棵玉米结1000斤,我们全家就不用挨饿了……我也不用下砖窑了,丁春兰也不用干包工队了。我们也和我爹一块憋屎。我们全家一块憋……

    西屋里,丁秋菊半靠在墙上,月光透进窗子抚摸着她黝黑、健康的肌肤。

    丁春兰睡在丁秋菊的另一头,似乎没有被父母吵醒,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丁秋菊听着院子里父母的吵声,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把身子下的枕头抽出来捂在脸上。

    枕头下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丁秋菊腿上,丁秋菊拿起来放到窗前的月光里看着,好像是钱。

    丁秋菊惊讶地问道:“钱……哪来的钱?”

    丁秋菊急忙摸到窗台上的火柴点燃煤油灯。灯光下丁秋菊看清手里是皱皱巴巴的10元钱。

    丁秋菊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屁股底下,又找出几张钱。

    丁秋菊数着手里的钱,忧心忡忡地说:“31块5毛钱?这是昨天我给丁楚禾的学费和生活费!这死妮子,把钱留下了,她怎么办?”

    丁楚禾这个傻妹妹,家里再怎么困难,也能填饱肚子。可你一分钱也不带,吃什么呀?总不能去捡垃圾吃吧!

    丁秋菊两手抱住头深深地埋进两腿间,身体痛苦地抽搐着。

    丁春兰坐了起来,看着姐姐急赤白赖的样,安慰她说道:“大姐,别为丁楚禾担心了,我也借了小花10块钱,偷偷地塞进丁楚禾书里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在家里吃糠咽菜总能填饱肚子。丁楚禾在学校不想让她太为难了。丁楚禾太懂事了,老想着替家里省点。”

    丁秋菊振作地挺直身子,一扫脸上挂满的阴霾,高兴地:“你说得是真的?”

    丁春兰“喜”笑了一声,说:“姐,看你高兴的,好像那10块钱是给你的。”

    丁秋菊上前,轻轻戳了丁春兰额头一下,说:“我能不高兴吗,刚才我还担心她没钱怎么生活。哎……还是你心好、心细。谁要是能娶了你,是他们家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丁春兰故意脸露愠怒地,顾左右而言他说地:“姐……我看王玨对你挺好……”

    丁秋菊抬起手,假装打她状,说:“你给我打住,我在说你呢,又绕到我身上?……那你看出牧仟对你好了吗?”

    丁春兰做贼心虚一样,脸一下就红了,说:“姐……你……”

    丁秋菊胸有成竹,得理不饶人地故意提高了声音,说:“你什么你?你是老鸹,看到别人,看不到自己!睡觉!”

    此时海洲市里,漆黑的街瞿空寂无人,远处几盏残缺不全的路灯,也像老妪害了眼疾,萎靡不振,半睁半眯地挤出点光亮。飞蛾、蚊子前赴后继地一次次撞向光里,钻进光的最深处,随即烤焦的尸体也时不时地飘落下来。路边的杂草丛里,垃圾堆里,时不时传出昆虫的啁啾声,不知是为飞蛾、蚊子的尸体而合奏的安魂曲,还是为自己的侥幸、犹存而合奏的赞歌。

    黑暗深处,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小渐大地传了出来。随着声音的越来越大,一个黑影像轩墨纸上的洇画一样,从黑暗里影影绰绰地洇了出来。

    黑影来到路灯下停下脚步。昏暗的路灯下看清黑影是个捡破烂的。黑影用一块黄色的头巾裹住头。大夏天裹着头巾,显然为了怕见人,又保护自己。她一只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蛇皮袋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刚捡来的有颜色的小瓶子。黑影放下袋子双手拿着瓶子在灯光下反复端详着。

    黑影自言自语着:“这是盛什么的?能卖钱吗?”说话是女孩的声音。女孩把瓶子放到鼻子上闻了闻。

    “咳咳咳。”女孩熏得咳嗽了几声。

    女孩又自问自答着:“盛什么药的?敌敌畏!这么难闻!”

    女孩举起手来要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手放进袋子里。

    女孩仰头看着路灯说:“这可不是县政府的住宅小区。王林青说他的小区灯火通明的。难怪这个小区的垃圾桶里一分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找到。”

    灯光里斜飞下一只蛾子,挣扎着斜刺里钻进女孩的头巾里。女孩本能地环视了一下四围,解下围巾抖擞着飞蛾。盘卷在围巾里的秀发,似一潭清泉瀑布般流风回雪地倾泻而下,缠缠绵绵、舒舒卷卷悬挂腰际。

    路灯下的女孩是丁楚禾。

    丁楚禾,在县城读高三。晚上出来捡破烂换这学期的学费。

    灯光下的丁楚禾更是美不忍睹,今夕此时,美得不像是人世间的,像是来自安徒生的童话里。

    丁楚禾左右甩了甩秀发——姿态流水行云、妖娆、婀娜——真美!绝不比李夫人的秀发使长安城里的金银、翡翠暴涨无比,而逊色。

    丁楚禾瞬间把秀发盘起来,又把围巾包在头上,——美,也给包裹、藏掖住了。

    丁楚禾又自言自语,地说:“我得去县政府住宅小区。”

    丁楚禾背起盛破烂的黑袋子,急匆匆走进灯光抚摸不到的漆黑。

    丁楚禾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渐去渐远,亦大渐小地埋没在黑夜里。夜越来越沉了,黑亦或越来越淡了。

    丁余富家西屋内,丰盈、澄澈的月光,浸透小屋,冲淡黑夜,使小屋变得明亮了许多,能清晰得看清丁春兰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房顶。当听到姐姐丁秋菊发出均匀的鼾声时,才敢把憋了许久的叹息释放出来。

    哎……!丁春兰深深得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翻了个身。

    丁秋菊故意戏谑,调侃着,说:“在纠结着牧仟的事吧?”

    丁春兰撒娇地说:“姐,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睡着了呢?那你是不是在纠结王玨,和郝林峰的事?”

    丁秋菊答所非问:“你到底还是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

    “承认是在想牧仟啊?”

    “喜,才不是呢。我在想丁楚禾现在是不是睡着了。”

    “你呀,还没有学会撒谎呢。我在想,我的事还排不上号。等丁楚禾考上大学,毕业后再说。”

    “姐,我也跟你一样。”

    “去!你怎么不学我点别的?”

    “学了。学你省下玉米窝窝头不吃,带回来给爹吃。我带回来的给带弟,盼弟了。”

    丁秋菊半天没有说话,一会传出轻微啜泣声。

    丁春兰轻轻问道:“姐,姐,你干嘛呢?”

    另一头的丁春兰又轻轻得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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