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程阙在那瞬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掌门遇害, 自己被强行拽回原来的身体，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向言竟又回到了七门。
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人在暗中操控这一切。
时隔许久, 程阙决定推开门走出去, 果真看见几个道童依旧在门口守着, 看见他后礼貌低声说道, “这位小公子，霁寒真人离开之前明确说过, 您不方便四处走动。”
程阙淡淡点了点头，他说，“放心, 不会叫你们为难的。”
这回轮到道童实打实愣了一下，这位神秘的小公子明摆着是要出门的气场, 但又说不会让自己为难，那人要如何权衡处理？
下一瞬, 只听那人又轻又缓地说了句，“抱歉。”
霎那间一种本能带来的凶险直觉占据了那道童的心智, 他的境界并不比程阙差，立刻准备回身防备, 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仿佛定住一般，无法挣动分毫。
再抬头看向那人，哪还有刚刚的温和柔弱，黝黑的瞳孔中已然满是冷冽之色，明明是俊秀风华的少年相貌，却硬生生给他看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视线继续向下，直到附着在对方那闪烁着红色符文的手心，道童这才不敢相信地瞬间睁大双眼。
是诡法！
诡法一直为名门正派所严令禁止, 尤其是七年前那件大动干戈的事情之后，七门更是对诡法避如蛇蝎，闭口不谈。
而如今，竟有人公然使用邪符。
还是霁寒真人主动留下的人！
看到对方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惊恐，程阙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但随即又轻吸一口气，缓缓绘完了符文的最后一道。
符成，红光乍现，而眼前的道童也在那瞬间失去直觉，径直倒在地上。
这只是一个令人定住且昏迷的简单符文，并不会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样着实是程阙无奈之中的下策，他不知道向言忽然回来后又会生发多少事端，也不知道倘若万一自己的身份暴露，会带来哪些无法想象的后果。
他必须要先见到序沂。
但见到之后，又如何向对方解释这件事呢。
程阙看着地上道童有些狼狈的昏迷身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过了片刻，程阙向前迈了一步，他不经意间抬眸，却在看见眼前景象的瞬间遽然一阵，连血管中流动的液体都凉了半截。
——不远处的覆着积雪的围栏后，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序沂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了，可就偏偏是一言不发，风雪将他冷峻眉眼中的眸光都吹散得不甚清晰。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更是让程阙心里没底，忽地慌乱了起来。
他的确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我……”
程阙的话语未尽，余光中看见对方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序沂的外袍很长，在覆雪的地面上拖出一道窄窄的痕迹，勾起地面上一片轻而飘渺的雪花。
程阙只觉嗓子有些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到对方白色的鞋履已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抱歉……”程阙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对方把他留在无字室还帮他隐瞒身份，显然是帮了他的大忙，而他却用对方最讨厌的方式把人家道童打晕了。
若是按照以前序沂的性子，大概直接用凝白剑把人甩到山底下去了。
可序沂依旧没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说向言回来了，我想去……”
面前的鞋履忽地动起来。
序沂缓步走到那道童的身边，双指并拢向道童太阳穴内输送了一股淡蓝色的灵力。等到一切都处理得当了，这才缓缓抬眼，朝程阙送来一个淡漠的眼神。
“刚刚输送的灵力是干扰记忆之用。”序沂淡声开口，“他醒来之后不会记得你。”
程阙骤然抬头，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的人。
“以后莫要如此莽撞行事。”
程阙愣了足足有几秒钟才缓缓反应过来。
序沂是站在他这面的。
纵使他伤了人家道童，对方依旧会帮助抹去那人的记忆，对于自己不讲武德的行径，也只是淡声说了句以后莫要如此。
心底缓慢泛出些许愧疚感来。
“掌门的情况很不好，怕是挺不过今天了。”序沂开口说出本次前来的目的，“如果你想去看看，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掌门的居室门口已经挤了不少人，大多是七门中弟子，也有不少其他门派的掌门故交，将门前小路堵得水泄不通。
“话说你觉得，如果掌门不行了，下一个接任的会是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弟子竭力压低了声音，向旁边一人悄声问道。
“肯定是霁寒真人。”另一个人也悄声答，“整个七门还有谁比霁寒真人更强更能服众？”
“我觉得不是。”另一个人蹙了蹙眉，“不是他当不上，只是觉得……他不太想。”
“哪有人不愿意当掌门？你真是……”
话音倏地停住了。
不远处走来一个白色身影。
那人身材修长，白衣胜雪，雪色映衬下周身凛着寒光，仿佛不问尘世的谪仙。
见序沂来了，人群中的所有窃窃私语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下来，目光都悉数集中到这个冷冽而境界强大的人身上。
大部分七门的弟子平时是见不到序沂的，所以如今一见才觉得惊艳到移不开目光。
同样另众人移不开目光的，还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
少年穿着玄色衣服，比序沂稍稍矮上一些，身材比例却得当恰达好处，一条朴素的腰带将腰线极好地勾勒出来，从身体的骨相便不难看出，这大概是个极具风骨的俊秀公子。
但他却戴着一个垂挂黑色轻纱的斗笠，叫人看不清相貌。
两个人并肩走过来，一素一玄，虽风格相差甚远，却同有卓绝之意，一时竟有种天造地设的适配感。
“那人是谁啊？”有人忍不住轻声问，“不是说霁寒真人性子向来冷清，喜欢独来独往，连道童都不近身的吗？”
“我也没见过，这也看不清脸啊……”
众人表面上鞠躬颔首，但实际都在暗戳戳盯着来人看。没过多久，大部分的焦点很快就都集中在程阙身上。
这个黑衣少年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但仅是跟在序沂身后走了出来，就足以令整个修真界好奇。
“也没听过霁寒真人座下有这样的徒弟。”刚刚讨论掌门接任一事的弟子再次开口，“你说，会不会是真人的……”
嗓音仿佛被什么东西掐断一般，霎时间停住了，那个弟子瞳孔大睁着看向前方，嘴由于惊讶张成圆形，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而四下亦是响起一片吸气声。
——只见那玄衣少年似是有些冷了，身体不自觉打了个轻颤，幅度小到没人会注意到。
但序沂却忽地停下步子，转身将自己的白色裘衣脱下来，回身披在那少年身上，甚至将领口的细线整理好，系上一个平整的结。
这件衣服对于少年来说有些大，似是要将他整个人裹起来，长度到了脚踝。
当着所有人的面，序沂随后又不轻不重地对那少年说了句话，动作自然而然，似乎两个人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早就习惯了转头的瞬间，唇角擦过对方的鬓发。
声音不大，却令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青说你这几日夜里着了凉，回头叫他在房中添一床毯子。”
还青是霁寒真人的小道童。
这几夜？房中？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序沂：该如何平和而不失沉稳，张扬又不失克制，殷勤而不失突兀地让他感觉到我喜欢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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