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镇国将军
大年初二，百官休沐，是结交人脉的好时候。
于是乎，各个皇子的党派门下官员纷纷给宋兰因递了拜贴。
却全部被宋兰因驳回。
原因自然是身体不适。
将军府里，程立满脸疲惫地给宋兰因端过药，第一千二百八十五次问宋兰因:“当年那个老匹夫到底怎么回事？”
靠在梨花木床头，宋兰因的脸色依旧是煞白，却比昨天的濒死之态好了许多。
“你说你眉上的疤是怎么来的，我就不说。”
宋兰因用最淡漠的语气说着最扎心的话，程立感觉胸口莫名被人打了一拳，还得给人家赔笑脸。
“我……我，唉。”
程立坐在一边，用手撑着脸，一副愁容。
宋兰因眼神变得黯淡，并不柔软的双手不自觉地扣着被子。
果然不行……
“好吧，那我说，不过你也得告诉我你的病。”
唉？
宋兰因“刷”一下抬头，眼里还带着不可置信。
“你这是什么表情，”程立轻笑，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我只是怕告诉你了，你会生气……但是我更怕你难过。”
花言巧语，宋兰因睫毛颤抖，不能信他的话。
巧言令色谁都会，而程立尤其会。
“这道疤……和你的病，其实都是一个人。”
程立抚摸着面具后的疤痕，眼神似乎回到了那时的刀光剑影。
“镇国将军，李振。”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李振已经死了，可是提起这个人时，宋兰因依旧会浑身发冷。
李振，是一个合格的皇党。
他的地位成于皇帝，败于皇帝。
因为李振贪。
他是一个不满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贪人。
前朝他已经位极人臣，后宫里，三皇子生母如日中天，是他的本家。
即使是那时的莫道源与宋梁，也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可是李振依旧不满足，他竟私下练了家兵。
匈奴十四部在边疆虎视眈眈，不知何时便要攻进京城，皇帝自以为找到良将，派李振出兵建州，却给自己挖了个坑。
李振带的是家兵，他偷梁换柱，将家兵换成了正军。
于是，带着人底气十足的李振和匈奴十四部达成了协议，以打开建州为筹码，放匈奴人进了城。
而李振因此可以得到的是，半个烄国的疆土。
对于一个永不满足的人来讲，这是块不能拒绝的肥肉。
那时建州城门已开，大批的匈奴兵马铁骑闯入建州城，百姓躲闪不及，被乱刀砍死了一百多号人。
“所以……你的伤，是在那时？”
宋兰因紧皱眉头，手不自觉地摩挲被子:“可是，你说是汉人做的。”
程立朝她摆手:“还没完呢。”
那李振打开城门后，皇帝大惊，连忙找人带兵抵御匈奴，却没有一个武将愿意出征，而军队常年没有操练，也没人能指挥。
而就是这时，曾经任烄国正军副将的兵部尚书请命带兵出征，皇帝全权放手，让他随意点兵。
两方血战了七天七夜，直到血已经在地上凝固成厚厚的血块，汉人才将匈奴堪堪逼回边境。
兵部尚书也因此少了一条胳膊，元气大伤，无法再带军出征。
镇国将军李振，就是被兵部尚书斩杀于建州。
而后兵部尚书拒不受封，深居简出，那都是后话。
“你说了半天，也没说你的伤。”
宋兰因语气不满，两道眉毛像是要拧到一起。
程立起身把她手里的药拿走，语气无奈。
“这些，都是你们听到的。”
“而真实情况却不是如此。”
程立叹气，“李振没死，而是被秘密押送回了京。”
宋兰因直起身:“他……”
“现在死了死了，别担心。”程立连忙解释。
“我是想说，他之所以没死，还被秘密押送回了京，是因为我。”
“你？”
“嗯……或许这么说，是为了二皇子。”
宋兰因脸色瞬间变得很差，她好像想明白了一件事。
“李振，真的是通敌吗？”
程立替她拿来一颗蜜饯:“先把这个吃了。”
宋兰因:“……我不是小孩子。”
“哦，原来不是吗？”程立故作惊讶，“那还要你说一件事我说一件事交换秘密？”
宋兰因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程立眼疾手快地拦住。
“别别别，祖宗，我说，你躺着。”
“李振确实不是通敌，是皇帝要李振将家兵装作匈奴人进城……他的目的你应该也知道。”
程立苦笑:“当年，我和二皇子派的其他人大多数都是发配了建州……所以，皇帝是为了斩草除根，才会用匈奴做借口，却没想到匈奴真的趁虚而入。”
宋兰因呼吸变得沉重。
一国皇帝，不顾及百姓死活，只是为了党派斗争便引狼入室。
荒唐又可笑。
虎狼在外，却孜孜不倦地内斗，若国破家亡，哪里来的皇室！
“我的疤，就是被那些派来杀我的人伤的。”
“我那时……很疲惫，千里流放，几乎没有力气反抗。”
宋兰因闭上眼，面前似乎出现了程立孤身一人面对刀光剑影的场面。
他不会武功，是怎么活下来的？
程立看出她所想，解释道:“我很幸运，他们给了我几刀，以为我没气了，给我扔山底下，结果被小木发现了。”
宋兰因想起来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渐渐不那么紧绷。
“我在建州养伤就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我的死讯就到了京城。”
“我没办法传消息回来，京城那时候在清二皇子党的‘余孽’，抓的很严，除非我亲自回来……否则消息都回不来。”
而那之后有没有机会，宋兰因并不想问。
她很懦弱，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
“好了，我的伤说完了，你该说说九叶散的事了。”
程立语气难得严肃:“九叶散这种东西，你竟敢随便吃，你是真不要命啊。”
他的这种语气好像当年宋兰因犯了大错的语气，宋兰因下意识把手藏起来，又想起现在她占有利位置，便又欲盖弥彰地伸出手。
“……李振喜欢虐待将士。”
宋兰因的声音很低，“特别是年纪小的。”
程立身体一震。
“我，就是李振最喜欢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