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三人的表情在烛光映照下有几分诡谲, 游影幽幽开口:“如果这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睛,就是经典恐怖片了。”
——这个“她”当然是指女尸,透过面具能看到她双眼是闭上的。
江淮还好, 张副吓了一跳, 她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无奈地捂住胸口:“要是领域都是这样,那我多进几个, 得折寿十年。”
不过她这次是纯粹误入, 即使国家有稳定的进入领域的方式,按理说也不会让她这样的人员冲在前头。
游影:“我先把恐怖的点说出来,做个心理预期, 会不会好很多?”
张副:……不, 完全不会吧!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 女尸并没有醒来。
几人对视一眼,游影半跪下来, 把女尸背起来, 提议道:“我们再走一圈看看吧。”
张副愣了愣,点头应是。
游池派的人是和领域、鬼物打交道比她多的专业人士, 但就这么一脸平静地背着突然出现的尸体往前走,而且师姐弟都神色平静, 似乎觉得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不会心底发毛吗?
张副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她自己真是白长了这么多岁, 瞻前顾后的比不上几个年轻人。
这次, 游影再一次锁上了门。
一圈后,他们回到门口,好消息是门依旧锁着, 坏消息是江淮手里的蜡烛快烧完了。
“神像面前的两只蜡烛还亮着, ”张副顿了顿, “但是……在这种地方,取走神像的蜡烛会不会不太好?”
江淮:“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神像前方的蜡烛好像烧不完?”
听他这么一说,张副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还嗅了嗅香烛味:“的确,高度都没什么变化。”
同样的时间,他们手里的蜡烛都要烧完了。
烛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张副下意识看向江淮,但江淮皱着眉,将蜡烛转交给了张副,道:“副组,你站到中间。”
蜡烛躺下烛油后,就被他用一个托盘固定着脱举在手中,现在转交到张副手心,而江淮替游影背上了女尸。
在这种环境下,由阴影组成的游影发挥要比他好。
在他们转交完毕的瞬间。
“砰!”大门狠狠晃动了一下。
“砰!”大门边缘甚至变得扭曲起来,但门锁十分给力,并没有破开。
张副心头一颤,差点叫出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的配枪,但身边这两个年轻人都一脸淡定,她尖叫堵在嗓子眼,被迫平静下来。
三人一尸位于神像与黑色大门的中间,有两只红蜡烛和一只白蜡烛的光照,而之前光芒会忽闪,是因为有风。
风从上方过来了——
张副后退一步,一手撑住了小桌,神像前方的红烛因此晃动了一下,有白影于她正前方一闪而过。
那是游影,她双脚踏在空气上,一个倒勾将上方的“人形”踢落,但对方并未摔在地上,而是迅速趴伏在墙壁上,好像被吸入阴影中一样。
他看上去是个人形,但没人相信那是人,烛光耀耀,对方黑色的面具微微反光。
他想要破开游影的防御,但几次都被师姐重新掼进了一片黑暗中。
但情况并不如何乐观——
游影:“他在逐渐变强,力量和速度都在接近我。”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人战斗的动作于周围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几下都仅仅是一触即分,操控着游影的江淮感觉自己在玩格斗游戏。
游影毕竟是个人偶,所以经常会做出些正常人理论上无法做到的动作,而江淮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于是几人就看到——
游影热爱用踢人的方式攻击,无论敌人从四面八方哪个方向来,都会被她踢开,但也因此,她甚至用了双手撑地的姿势倒勾踢人。
江淮有些忧郁:得给人偶找个合适的武器了。
一样的制服还能解释,但总不能整个师门共用一把弓吧。
……看起来好穷。
他背着人,弓已经掏了出来,但箭头偏着,指向门边。
就在游影和黑衣人打起来的时候,门还在遭受“砰砰”的撞击,没一会儿,已经被撞开了一条缝。
因为角度问题,那条缝隙黑黝黝,没有一丝光。
江淮依旧很淡定:无论缝隙里会出现什么,他都可以读档。
撞开缝隙后,门后的奇怪生物没动静了。
似乎它停了一会儿……
是谁呢?
江淮默默思考:“假设我身后背着的是真‘鸳鸯’的尸体,和游影搏斗的是真‘王二’,而我们是替代品,那后面的是死去的‘鸳鸯’魂魄?”
“我看不到尸体和敌人的等级,说明这些家伙很可能不是人,而是和长廊一样,类似于由领域主人创造出来的虚拟怪物?”
游影还在打,对方的确和她能力不相上下,但她有着装备加持,并不担心压制不住。
白蜡烛快燃尽了。
江淮听到了从门缝后方传来的声音,那声音慢吞吞的,一点儿也不恐怖:
“怎么又坏了啊……”
“大成?大成——”
“唉……那修不好,就不修啦!我们宁宁给我从国外买了更好的呢……”
黑衣人手脚并用,硬生生将游影师姐逼退了三步,差一点儿就要冲破防线,而危机时刻,张副连开两枪,贯穿了黑衣人的双肩。
江淮指尖微颤,让游影重新迎战。
他愣愣地偏过头,注意到白色的蜡烛只剩下一小截了……
只剩下一小截了……
“……怎么就修不好呢?”
黄梅戏、黄梅戏、黄梅戏……
“我怎么就,”江淮颤声说,“没想到呢?”
……
在徐组、张副、三名组员以及江淮三人失踪的那个瞬间,一通电话直接拨打到了最上头。
因为这次救援的情况特殊,徐组他们出发时就被要求,十分钟一次,向上报告情况,而他们随身带着定位装置,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找不到人。
——然而定位石沉大海,几人仿佛直接从物理意义上被抹除了。
半小时后,一直等待消息中的阳省最高级别领导人上了飞机,目标燕齐乡。
飞机上,他打开了视频会议,一个小小的溪边村问题,和雾镇一样被放在前台,而少部分具有决定能力的人,必须在此讨论这八个人的生死。
而因为第一次在领域出现前提前发现了一切,上头从昨天就在整合“专家组”,现在整合完毕,组里都是经验丰富之人,第一个例案就是溪边村事件。
首先是,“领域”。
这点,雾镇处驻军指导员曹睿明有话要说:“我们之前往雾镇进过一批人,只出来了一个小伙子,中毒加上全身溃烂,没活两天就死了,”他重重地叹了两口气,“如果说雾镇就也是什么‘领域’,那我建议,在不知道领域具体是什么情况下,不要贸然进入,造成多余的牺牲。”
阳省省长郎溧有不同的意见:“你是指和雾镇一样,把溪边村封锁?然后呢?我们继续往后退,一直退到那种人类在领域中消失的情况不存在了,我们一无所知地以为安全了,里面的人就死活不论了,什么道理?”
曹睿明咬牙:“那就白白送命啊?白白送命?当初那小伙子抓着我的手,非常想说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子不想救人吗!可我不想救了一个赔上十个!更不想不仅赔上十个,还一个都救不出来!”
说完这话,他仿佛老了十岁,狠狠拧着眉头道:“雾镇吃人,不知道填进去多少了!整个镇子上三千多个人,直接就从地图上消失了啊……你说说,要是救了这三千个,回头是不是要填进去三万个?”
而且有句话他还没说——
这三千个人,真的还活着吗?
郎溧也十分无力,现在只有他们俩发言,他张了张嘴,把帽子拿下来。
飞机上空调开的温度适宜,但他硬生生出了一脑门的汗。
八个人!
再加上可能失踪的五个学生——只是暂时还没找到他们的名单,总共十三人。
但这不仅仅是十三人,背后代表着更不详的情况:
“溪边村真的出现了领域,如果放任不管,谁知道会不会和雾镇一样?”
据说,仅仅是据说……当初的雾镇,并不是出不来人,也不是卫星机械等看不到内部的情况,只是所有情况都仿佛受到了“诅咒”,知情者一个个死亡罢了。
视频那头有其他人问:“郎省长,你对溪边村还有别的了解吗?”
能有什么了解?
从大晚上调人去村里之前,他们就翻来覆去地把溪边村的情况调查透彻了。
甚至有的人根本不认为这个村真的会出现领域——
当危险真正来临之前,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了那究竟有多么可怖,甚至以为……
“只是一个学了点什么‘法术’的……‘除灵师’?是叫这个吗?一个小孩,就因为他联系了另一个小孩,惊动了半个中央,”他当时那么想,“大半夜把我喊起来,他也是个人才,他胆子是真的大,要是没有鬼物,他知道会是多大的一个乌龙吗?”
现在这个乌龙狠狠地砸在他脑袋上,把他砸得头皮发麻。
郎溧也想踢皮球。
他也不想担责任,但他偏偏是省长,不是所有人都天生善良不顾一切的,他也权衡过,但这个责任他没法脱——
从这一天起,只要溪边村事情不解决,再死任何一个人,全都是他的责任!
所以他必须压着别人,压着相关人士,要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郎溧:“游池派的人依旧找不到吗?”
对,最可笑的是,游池派大师兄游也根本找不到人,一个据说能解决领域的门派,他们真正知道人在哪的居然只有才入门没几天的小师妹葛念。
至于门派中的其他人,师父留下一句“去雾镇了”,整得被雾吞了一样不见人!
师姐只在溪边村短暂出现了一面(据说是收到了小师弟的求援因此赶过来),然后就和她小师弟一起消失了。
至于小师弟江淮,身世清白过往干净,虽然查不到他的入门时间,但显然之前十来年都只是个普通人,在里面能帮多少忙呢?
整个视频会议中职位最低的钱奚梁钱队长苦笑都不行,只能发誓:“我们还在想办法联系,用尽一切办法。”
但用尽一切办法有什么用,现在所有人的情况就是进退维谷——
坐标消失,人员失踪,地点却很明确。
想进去寻找,担心一起失踪,不进去寻找,担心他们什么都不做,事态会失控扩大。
但时候难道来个坚清壁野,把周围人全部移开,就算是拆迁也有钉子户,当初整个造福万民的大坝光是迁移也用了两三年,这临近过年的,完全是去结仇啊!
“总之,”郎溧说,“先把溪边村的村民全部迁移出去——”
得给够补偿,紧急安置,且做好所有人根本没法回村的准备。
他愁得想拔自己的头发,但运气好的是,当他下飞机上车时,下面回报,事态有了新的进展。
“我们在村边发现了坠落的遥控无人机,已经解析出了其中影像。”
他擦了擦脑门的汗,听秘书汇报道:“影像显示,失踪时间是所有其他村民的撤离时间,当时最后一辆车即将离村落有快五百米,这点我们这里也有摄像记录留证,无人机本身正在拍摄,但突然坠毁。”
“无人机上发现的指纹证明,当时是失踪者纪柏在操控无人机,当时所有失踪者都位于房间内,而无人机恰好拍到了失踪的那一幕。”
郎溧精神一振。
拍到了什么?这段影像很可能会是国家队“领域”调查的重大进展。
最直观的问题就是——
人类究竟是怎么进入领域的?
领域是真正存在的空间吗?如果真正存在,为什么有些人没法进入,如果不存在,为什么被攫走的不是精神体、而是身体连带着随身物品一起消失?
“对了,”秘书道,“在转移村民时,溪边村有一位老人去世了。”
郎溧皱眉,秘书赶忙说:“不是小组人员的行动出了问题,检查发现老人已经九十三岁,身体机能老化,死亡时也没什么病痛,只是到年纪了而已……而且她是笑着走的。”
郎溧点点头,还是多问了一句:“专家组觉得这个老人和领域有关系吗?”
这个专家组里不仅混进去了曹睿明,还有和尚道士和苗婆,五花八门的,很多都在雾镇待过,郎溧心头也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又不知道得相信多少。
秘书立马否决:“没有,他们认为老人只是受到惊动,且年限到了……”
郎溧还是不放心:“那你派小王小孙去看看,他们办丧事的时候帮我走一份礼。”
就当祈福了!
无关紧要的小事说完,也只花了两分钟,得继续看面前的画面了,因为难以直观地描述人员是怎么消失的,郎溧和一帮人决定亲眼看看。
无人机显示出来的画面起先是正常的。
所有人都待在客厅,坚决不单人行动,只有江淮离开客厅,还取了几袋子袋装咖啡,然后身影就被墙壁遮蔽了。
接着,画面扭曲了一瞬,画面中出现的纪柏等人的颜色变得古怪极了。
再下一秒,无人机就灰频了。
专家组已经开始一帧一帧地重放画面,郎溧也仔细琢磨着刚刚看到的。
他闭上眼,但几个人的形象还在他视网膜前留存着,为什么感觉很熟悉呢,就像是小时候……
“颜色……”那太过斑斓的颜色,他咂了咂嘴。
很快,专家组方面得出了结论:“是电视机!”
那种色块分部——是老电视花屏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