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竹叶倾杯翠影浮
三颗子跑去跑来,带回三双凉拖鞋,鸡血红、竹叶青、暮色蓝,任君挑选。
安达西说:“猛男穿红色。”
鸡血红被分配给白筱林。
戴囡囡笑道:“你比正式拍摄的时候更会做综艺效果。”
安达西竟然生出点儿害羞,说:“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真人秀。以前只去过一次棚拍综艺,在室内做游戏。”
戴囡囡对他的“以前”不感兴趣,朝三颗子伸手,问:“打火机呢?”
打火机,当然没有。
“你就是去买拖鞋呀!”戴囡囡说破,“买拖鞋……不能说吗?”
三颗子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没想到戴囡囡是这种性格,只能傻乐应付。
山村里没有一次性塑料袋,他问老板拿几张包装纸,却发现包不住鞋。三个人便忙着把鞋带绑一处,串成一串,三颗子一个人找根棍子挑着。
安达西好像是这个小团体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欺负”白筱林,再联合白筱林“欺负”三颗子。武力值最强的三颗子似乎很享受这种关系,任劳任怨。
这是戴囡囡没想到的发展,看着特别小学生行径。她很少跟同龄人男性相处,没想到他们还这么幼稚。
也不是说他们做错什么,就是做的每一步都透露着荒唐。一些没必要的不诚恳,以及行事颠倒,还有无伤大雅的互相占便宜。
三轮车比他们速度快很多,他们走回竹林时,已经基本卸货完毕。
“还要点儿啥不?”村民积极帮老板揽生意,说,“这么多人,还可以再来点儿。”
经纪人说暂时不用,但她看上三轮车子,留下来一辆。
三颗子点评道:“三轮车还是不太方便,太依赖道路,山里应该用无人机送货。”
幼稚的青年之间,针对任何问题都能展开辩论,安达西马上反驳道:“无人机载量才多少。”
“导弹都能挂,你说载量多少?”三颗子再反驳。
俩人一来一去,辩论得思路开阔。
最终结论是能用的无人机太贵,山村送货成本高。
“其实应该可以,把其他功能砍掉,只做运输功能成本是能下来。”俩人达成一致,说,“就看厂家愿不愿意。”
“就是!别盯着乌克兰战场做广告,看看我们山村,真正广大的市场。”安达西对着空气喊话,然后遗憾地表示,“要是节目还在拍就好了,对着镜头说,没准儿真的可以引起厂家重视。”
导演在一边看得热泪盈眶:“我们嘉宾都上道了,真的深入山村、体验生活,能说出两句像样的关心山村发展的话,结果节目没了……”
导演时常多愁善感,大家已经习惯。没人安慰他,却在到处传:“今晚少灌导演酒,还没开喝已经哭了。”
本着一个也不能少的原则,经纪人说洪叔也得请一请,他又没做错什么,倒把他除名。
高杏给的名单上是有洪叔的,只是小孩子们邀请时自动略过他。
“我跟孩子们说一声,有几个还在附近。”助理立刻去办。
“孩子们估计请不动,还是囡囡跑一趟吧!”
在经纪人眼里,戴囡囡是块招牌,代表着名誉、声望以及整个团队的意志,戴囡囡出场便是她能想到的最大的重视和诚意。
高杏找一辆停靠路边的剧组的没上锁的摩托车,载着戴囡囡。经纪人拉着制片和汪璇,骑着小三轮去邀请何芳。
竹林里灯火通明,处处热闹,宾客们根本不需要主人招待,也不问今晚为何相聚。她们两拨人一左一右渐行渐远,主办人员全走光,却一点儿都不影响活动现场的热闹劲儿。
这是戴囡囡第一次来到洪叔家,以为会是真田园武装农民风,结果所见之处皆粉粉嫩嫩。
小院门前挂一只纱灯,轻纱层层叠叠垂下来,微风中轻轻舞动。为免轻纱乱舞,四周点缀珠串装饰和加以约束。
洪叔正在卧室看电视,戴囡囡便在门口停住,象征性敲敲门引起注意。
门口有一块地垫,图案是粉色花花背景里一只灰色的小兔子,也有可能原本是白色。
戴囡囡站在地垫上发一会儿呆。不是性别歧视,实在是太不搭。这也不像是何芳的品味,因为大多数商品质量看起来只是九块九包邮的水平。
“洪叔晚上好,我可以进来吗?”戴囡囡打招呼。
“你敢进来就进来呗!”洪叔没好气地说。
经纪人那边进展也不顺利,何芳当着他们的面儿把门关上。
三个人傻眼,面面相觑无语。
制片试着把手放在门把上,轻轻一转,嘿,没锁!
他们走进卧室,何芳正赌气地躺在床上。床头有围挡,他们看不见何芳的神情。
“好多天没出门了吧!”经纪人尝试着开口,说,“我们在竹林里办一场聚会,有酒。我记得太后最喜欢竹林饮酒,不是吗?”
那是何芳的经典角色名场面。
“你还记得啊!”何芳不禁有点儿动容。
那是她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制片给汪璇使个眼色,俩人退到门外,留下空间让经纪人与何芳谈心。
何芳现在最需要这样的开导与肯定。
月影西斜酒坛空,助理又张罗着从小卖部运来十箱啤酒。
安达西酒劲上头,玩命地追着白筱林,发誓要让他在今晚破酒戒。
“做偶像又不是做和尚,何况,厉害的和尚都喝酒!”他说。
白筱林被他追得到处躲,脸上始终带笑,看起来真快乐,不像反感的样子。
“酒都不喝,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安达西变着花样劝说。
“我已经有很多乐趣。”白筱林敬谢不敏。
三颗子打开一罐可乐,倒进被自己喝空的啤酒罐,伪装完成后递给白筱林。
“跟他喝、跟他喝!”三颗子说道,“哄哄他,不然没完了!”
何芳和洪叔到达竹林时,大半人已经喝懵,仍然能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俩是和好了?
冷场不过一瞬间,导演立刻开演,又炒得热闹。不知道他今晚喝得多不多,反正醉意明显。
导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他太冒进,准备不足。总之还是太自信,想要的太多。
“教授,就是啊我们的任海歌教授,他跟我提过,我自己也知道。”导演说半天没重点,好像是真醉。
他有点儿站不稳,一只手扶着竹子,一只手叉着腰。叉腰的手上拿着酒,酒液便洒一裤子。
有人想去拉导演,被制片挥挥手拦着。
“让他说!”制片喊道,“艺术家出洋相,那不叫出洋相。”
是真性情。
导演接着发言:“我们公益组织志愿者进山,或者科学工作者做田野调查,我们都有一本手册,要注意什么,什么不能做。”
导演说着抽自己一嘴巴子,道:“我贪心嘛,我想做效果,这一本手册里全是冲突,多好!”
“不,我是好心!”导演又挺直身子,说道,“我想把这个过程表现出来,让嘉宾和观众一起去感受,去讨论,去建立和认可一些人际交往关系中的守则。而不是剧组培训,直接告诉你这啊那的。”
“我错了。”
导演说得涕泗横流,一手拉着何芳,一手拉着洪叔,戏剧性地将俩人说和在一起。
“你们都受苦了,受委屈,我都知道。”
戴囡囡忙前忙后、跑来跑去大半天,又累又饿,回来时惊喜地看到还有剩小半块蛋糕。
“我给你留的。”覃浩森骄傲地说。
戴囡囡不知道怎么夸他,就吃得津津有味作为回应吧!
导演在一边煽情时,戴囡囡避开众人大快朵颐。
别的任何东西她都可能拿不准,但是表演她一定不会看错,此时导演从台词到情绪,无一不演。但她觉得导演说得对,如果事先有培训,这事儿根本不会发生。
无论选择哪一套手册学习,必定少不了一条“未经许可不能随意进入当地人厨房和卧室”的原则。
她连进厨房倒厨余、拿碗筷,都会先和屋主打个招呼。
厨房是神圣的,而卧室最是隐私之处。
不确定何芳能不能识破导演的戏码,反正最终是接受了导演递过来的台阶,把这次的矛盾归为城乡文化冲突。
覃浩森冲上去抱着洪叔摇一摇、闹一闹,洪叔好像也接受了。反正,他没有当场翻脸。
阿玑振臂一呼,吸引大家注意。
他说:“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登台表演,就在今天给大家汇报一下成绩。谢谢节目组邀请,谢谢凌凌一家配合,这次工作很开心,也有很多收获。以后……算了,不空口说以后,我要是真能做到,大家到时候路过点个赞,多关注一眼。”
这话说得感伤,还有一些感动。
凌凌一家拿着乐器向阿玑聚拢,汪璇扯着布匹缠绕竹林之间,一是挡一挡风口,二是稍作装饰圈出一块舞台。
剧组工作人员有着丰富的观看演出以及当托的经验,很快确定以舞台为中心的观众席。
摄制组说:“能怕吗?拍一下吧!”
他们自问自答确定拍摄计划,两架无人机在竹林上空盘旋,八个机位瞬间到位。
“这一段儿拷给我一份!”阿玑笑着朝每个机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