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必须追究
何芳的项目是民宿，与她合作的山村嘉宾是村长的发小，大家称呼他洪叔。
洪叔有一点儿微微跛脚，但并不影响生活。可能是有点儿自卑吧，洪叔因此脾气有一些古怪，一把年纪没结婚。
农村称呼这种人老光棍，多少带点儿贬义。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婚，从同宗里领养两个小男孩，一家人和和美美，并不孤单可怜。
民宿项目是村长给出的主意，他机智地说：“无论结果如何，白蹭节目组一个装修。”
何芳也是这样想的，选民宿项目，可以在节目录制过程中给自己弄个舒服的住所。
俩人都为自己着想，矛盾就来了。
何芳想要墙纸一贴、地毯一铺，买个现成的软床、沙发、浴缸、衣柜、梳妆台。洪叔当然不同意，他要先刷墙面、再做厨房、然后把庭院休整一番……这些都是何芳享受不到的设施。
何芳软硬兼施，洪叔油盐不进。他这人是比较坚持的，说不要就不要。
洪叔逼急了，说一句：“我不需要明星嘉宾。”
何芳反唇相讥：“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他俩的冲突终于在今天达到高峰。
就在戴囡囡奔向日出的路上，何芳气势汹汹冲向洪叔家。
时间尚早，何芳的跟拍编导和摄像还没开工，她一个人走在清晨山间小路上。她从任海歌门前经过，任海歌正随机抓取一位幸运村民陪自己看直播。何芳没打招呼，任海歌也就假装没看见，瞄一眼便回头继续盯着手机。
不多久，洪叔家里传出凄厉的喊声。
洪叔后脑勺被敲一个洞，鲜血汩汩地流，何芳大哭着跑出去。何芳的说法是，洪叔非礼她，她的做法是自卫反击。
“哇！”戴囡囡听完描述，震惊地端坐起来。
“小孩子能听吗？”她把双手放在覃浩森脸旁。
覃浩森故作天真地东张西望，其实心里什么都懂。
随组医生和卫生所的医生都来了，一致认为洪叔伤口不致命，但最好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毕竟伤在脑袋。
何芳哭着说要报警，制片人寸步不离地陪着。
村里的青壮男性几乎都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节目组团团包围。他们没拿武器，也没喊口号，但是态度很明确，是来给洪叔撑场子。
谁也别想把洪叔带走，谁也别想欺负洪叔。
村长在路口等着戴囡囡，见面就说：“那个何芳，真的以为自己谁呢！女明星了不起吗？”
话说一半停住，意识到戴囡囡也是女明星。
“村长找我做什么？”戴囡囡开门见山地说，“我不知道事发经过呀，也是第一天听说洪叔这个人。”
“你管管何芳吧，她弄不过你。”村长说话直白，“你知道她到底想干啥。”
戴囡囡忍不住笑起来，她还挺喜欢这份直白。
戴囡囡一行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回驻地，包围圈的青壮男性警惕地看着他们。直到村长从队伍中冒出来朝他们摆摆手，双方才终于放松下来。
总导演和村书记在大堂中对坐着喝茶，茶叶泡得发涨，茶水已经微微泛红。这一碗茶也不知泡发多久，他们现在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
老书记年纪很大，他已经很少处理这些纠纷。村长常换，选一些青壮年又活跃有干劲的人才，书记则一直都是他，在这一带称得上德高望重。今天他被请过来坐镇。
“囡囡回来啦？”导演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负责山村嘉宾对接事宜的副导演报告说，全村都拒绝配合拍摄。
戴囡囡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停拍几天是肯定的，也许剧组还会解散。
想来有点儿滑稽，从工作人员到各方嘉宾，多少人看着节目热度高，正想把握机会大干一场，结果节目没了。
难道这就是村长想知道的，何芳真正的意图？
因为自己吃不上热饭，所以就把锅砸了。
戴囡囡和村长来到二楼，洪叔躺在床上面向墙壁侧卧着，脑袋上一圈又一圈裹着纱布，目测伤口不小的样子。
“确定不送医院吗？”戴囡囡担心地问。
随组医生朝她摇摇头，眼神飘向窗外，窗外密密麻麻站满看起来很能打的村民。
“村民们不让吗？怕洪叔离开村子会吃亏呀？”戴囡囡这人优点不多，有话直说是其中之一。
每天面对太多事情，纷纷扰扰，她不喜欢猜来猜去。
戴囡囡直勾勾看着卫生所的医生，问：“你跟着去也不行吗？村民不信任你吗？”
戴囡囡运动一早上，脸上红扑扑的，不施粉黛也光彩照人。
医生被她盯得害羞，好半天说不上话。
村长听见戴囡囡说，也生出担心，问：“很严重吗？必须去医院吗？报警的话，警察是不是直接从医院把人带走？”
“洪叔的孩子呢？”戴囡囡环顾四周没看见人，说，“让家人来陪着呀！”
“孩子们上初中，都住校。”村长回答。
制片人刚好走到楼梯口，听见说起，便搭句话：“已经让人去接两个小孩，免得孩子们听到什么，一冲动在网上乱说。”
制片人这句话很不高明，戴囡囡听着都不舒服，何况洪叔。只见他一下子坐起来，怒视着制片，好像他会伤害小孩子。
戴囡囡很会观察和分析一个人，演员就是通过表情、动作、情绪、装扮在观众心里树立角色形象。从这些方面判断，洪叔的形象接近于水浒天罡地煞，带恶人行义事。这类人有自己的一套江湖规矩，会不会非礼何芳，全看“非礼”在他心中的定义是什么。
这种人戴囡囡知道自己应付不了，所以乖乖站在一边不说话。
制片人的意思是想私了，让洪叔给何芳道个歉。
洪叔指着自己的后脑勺，道：“你把她也敲一个洞，再来说我的问题。”
村长毕竟见多一些市面，纠正道：“我们有什么问题？一个大男人被打成这样！要是真想把她怎么样，她……”
戴囡囡咳嗽一声，村长立刻噤声，现在不是撂狠话的时候。
制片狐疑地看着戴囡囡，疑惑她怎么和村长站一头。
双方互不让步，一时僵持着。村里人手一部智能手机，消息是堵不住的。为免谣言甚嚣尘上，剧组及时发布通知，因为技术原因暂停拍摄，具体复播时间另行通知。
在公众所知的信息中，戴囡囡是这个剧组最事儿逼的人物。于是，大众第一时间把矛头指向戴囡囡，有猜测她罢录，也有猜测她跟同场嘉宾或村民起冲突。
好在戴囡囡早上刚好有一场热度不小的直播，不少人为她解释。粉丝更是立刻杀出来，把证据拍在非议者脸上。
按时间推算，“技术原因”发生时戴囡囡离村子两万八千里，就算村里闹鬼也跟戴囡囡没关系。
节目停拍期间，有两个项目仍在按部就班地推进，一个是竹编，另一个是柠檬醋。
高杏对小月说：“无论节目最终怎样，反正你跟我好好学，总是一门手艺。就算没钱工业化，养活自己总没问题，比进工厂强。你有经济收入，就不用被逼着嫁人。
她是真的把小月的人生大事放心上，很为她着想，女孩子的一生不能这样潦草。
长峰更是不受影响，他还觉得这破节目配不上自己呢！没有拍摄任务需要配合，他可以将柠檬醋项目做得更快更强。
话说回来，眼前的制片和洪叔俩人聊不到一起，谁都想压对方一头。他们还没说两句已经快吵起来，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随队医生一把抱住洪叔的腰，把他扑回床上，大声说：“伤、伤、头上还有伤口！别又给裂开！”
村长则去推制片，一直把他推到楼梯口，说：“我这兄弟我知道，不可能给你服软。反正我们受了伤，都看得见；你们要是也受委屈，拿出证据来。”
戴囡囡看了直翻白眼，说：“报警吧！谁拦着，谁心里有鬼！”
她分别指着村长和制片，说：“去把洪叔家门关上，一点儿东西都不许动；去跟何芳说别洗澡！做不到就是破坏证据，心虚、有鬼！”
卫生所医生无奈地笑，站在一边看热闹。
戴囡囡便点名他：“打电话报警啊，你没电话吗？”
他还是笑笑，也不恼，也不打电话，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楼下听见动静，导演扶着书记上来，俩人都是一脸凝重。
戴囡囡看明白了，他们在短期内快速形成默契并且分工明确。
制片和村长针尖对麦芒，各自支持一方，导演和书记则预备做和事佬。
作为这座山头最有影响力的女人，她似乎应该发挥保护妇女的作用，戴囡囡突然认清自己的定位。尴尬的是，她跟何芳不对付，可能是这座山头上最令何芳讨厌的女人。
“无论如何身体最重要。”戴囡囡坚持，“谁也不想闹出人命吧！”
没人接话，戴囡囡又继续说：“你们要是不放心，全村一百个人跟着去。费用我全包，包括旷工费。”
有钱就是壕横。
她好话说一半，骂人的话又跟上：“不管你们较什么劲，反正我不允许一丝丝人命危险的可能，我身上已经够麻烦。不送医院我就报警，谁不敢谁是小狗！”
山村觉得法律那套玩法自己会吃亏，节目组觉得闹出警情负面新闻拍摄会被叫停，他们都不想。